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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鬆開吸管:“都還行吧,南方有的城市很漂亮,可是方言聽不懂,有半年多我專門去比較落後的縣城農村,覺得村子裡相信算命的老人會相對多些,但是很多不給我錢,只塞給我倆饃饃,我又不能給豆豆寄饃饃……”
一頓早餐的工夫林予對蕭澤傾訴了許多,有吹噓業務,也有回憶苦處。都說兩個人在一起要談得來,如果沒話可說那就等於山窮水盡,幸好他們之間芝麻大的舊事也能聊上半天。
離出發不到三個鐘頭了,開上車回貓眼書店搭苫布、搬行李,收拾完提前去研究院匯合,但繞路拐進了一處住宅區,最後停在解老住的那棟樓。
二人心照不宣抑或是心有靈犀,反正同時下車上樓,誰也沒吭聲,只對著電梯門上的彼此笑了笑。敲門也沒進屋,保姆和護工就像左右護法,看得出來把老頭照顧得很好。
解老一身保暖內衣,腿上搭著毛毯,兩手捧著毛茸茸的小狗崽。他沒想到蕭澤和林予走之前會來看自己,竭力叮囑:“工作,小心!回來,玩,我請!”
蕭澤伸手,用指肚點了點狗崽的腦殼,說:“老爺子,等解玉成回來,讓他給你換個智慧型手機,我們給你發照片。”
林予附和:“爺爺,覺得無聊就給我發信息,只要有信號我就立刻回復。”
解老用力點頭,近視眼鏡都險些從鼻樑上滑落,他嘴裡咕噥著發聲,悶又喘:“惦記你,你們,謝謝,謝謝了。”
他們又囑咐了保姆和護工兩句,並得知解玉成這兩天也快回來了,道完再見安心離開,前往研究院匯合後,第一地質考察隊在新年過後又一次出發。
上次出發時林予是初來乍到,憋屈在後排話不敢說,覺不敢睡,這回正大光明地坐在副駕駛位,身為臨時工裡面年紀最小的,居然深受大家的期望。
副隊長說了,有什麼困難先依靠科學解決,科學無法解決,那再讓林予依靠神力解決。巴哥更煩人,直接讓林予在當地扎個臨時帳篷,掛上“林氏摸骨”的旗子,靠手藝征服當地村民。
車廂里一路上就沒安靜過,蕭澤開著車倒也不困,往常他嫌這幫人嘰嘰喳喳麻煩,就利用官銜壓人,把大家攆到別的車上擠著,自己安生開一輛。這會兒鬧得這麼凶,林予攥著安全帶吱哇亂叫,他倒什麼刺兒都不挑了。
不知道是充耳不聞,還是樂在其中。
仨鐘頭一換班,夜裡在服務區小憩兩次,考察隊趕在第二天到達了目的地。沿海山路蜿蜒曲折,但風景太美,眾人還沒停車就扒著車窗拍了許多照片。
林予知道是去一座小島,但他以為是魯濱孫漂流記那種島,沒想到是鼓浪嶼那種島。其實他沒去過鼓浪嶼,只是用有限的想像力構建了一番,腳下的這座小島和他構建的那座一樣美麗。
蕭澤下車活動酸麻的腿腳,拿著望遠鏡環視四周,幾百米外的海面上漂著三隻小船,應該是島上的住家在捕魚。山上綠樹掩映,有幾棟沒施完工的別墅,看來有開發商來過,甚至都定了項目開始建設,不知什麼原因又擱淺棄置了。
副隊長已經戴上春季新款考察帽,還在海灘邊撥開碎石打下簡標,隊友們見狀紛紛戴上帽子,哄鬧著湊在一起擺姿勢,準備來一張大合影。
林予戴好自己的,跑去喊蕭澤:“哥,拍照!”
蕭澤收起望遠鏡走來,攬住林予的肩膀說:“頭一回跟考察隊拍合影,使勁笑。”
“嗯!我把牙全露出來!”林予已經笑得露出八顆,“哥,為什麼上次在郢山沒拍合影?”
蕭澤挑剔地說:“那破林子有什麼好拍的,我們只揀好山好水拍。”他挺拔地站在了人群中間,占據著絕對的領導地位,把林予往自己身前一拽,將偏愛表露得零丁不剩。
林予微微屈腿,對著鏡頭大喊“茄子”,蕭澤在他身後揚起嘴角,畫面定格的瞬間伸出食指,輕輕地給他戳出了酒窩。
島上景色宜人,考察隊臨近開工的心情都與以往不同,數輛車在一處停好,大概確定了紮營的位置,一伙人在島上溜達,既要熟悉基本的主路,還要和當地的住家打聲招呼。
這種小島人不多,每家每戶的房子也都不挨著,更無所謂村長領導,反正島上的生活都是打漁曬太陽,有其他追求的,就離開小島去城市裡忙活了。
“嚯,這是不是島上的首富家?”巴哥出聲,指著十米開外的一處民居。
那幾間房子蓋得有模有樣,白牆藍頂,貌似在模仿地中海風格,看上去也比其他房屋要新。他們一行人靠近,走到院門口還和纏著花藤的木門合了影。
屋裡出來一對夫妻,約莫五十多歲的樣子,林予躲在木門後面張望,心裡有些發憷。他現在遇見五十多歲的叔叔阿姨都要觀望一下,生怕對方身懷奇遇,他這應該算結識向洧雲落下的後遺症。
“您好,這是自己住還是民宿?”蕭澤上前打招呼,想遞名片表明身份才發覺自己沒有名片,於是給人家看考察隊發的帽子,“我們是地質考察隊的,在找住的地方。”
這對夫妻是退休後從城市裡搬來的,島上的居民都管他們叫何先生與何太太,何先生客氣地說:“是民宿,但是不管伙食,大家住的話要自己做飯。”
蕭澤朝後一打手勢,隊裡年輕力壯的幾個同事立刻撒丫子狂奔,奔回車上搬行李,趁對方答應趕緊占地方。蕭澤還在與對方攀談,問:“這座小島還沒開發宣傳過,除了周邊縣市的居民,知道這兒的人應該也不多,怎麼決定在這兒辦民宿?”
何太太無奈地笑笑,語氣中透露出鬱悶:“兩年前市里規划過這兒,準備投資開發,打造成旅遊觀光性質的度假小島,正好家裡有親戚當著一官半職,我們倆聽說後就過來辦了民宿。”
何先生接道:“當時官方沒明確公布政策計劃,所以來買地蓋房子沒花費太多,誰知後來計劃沒搞起來,這民宿也就黃了。不過周邊城市的居民有來島上玩兒的,現在我們也退休閒著,雖然生意冷清,但就當自己度假了。”
蕭澤想起山上未竣工的度假別墅,頓時覺得有些可惜。這兒風景確實不錯,不過道路太曲折,要想發展起來不那麼容易,和山區不同,這兒是另一種閉塞。
敲定住處後就方便多了,一輛皮卡車把餘下的行李全部拉來,各自找房間,還是海景房。林予美得不止找不著北,簡直東南西全都找不著,他扔下行李也不收拾,坐在窗邊吹海風,還伴著海浪聲哼唱,唱的什麼歌他自己也不知道。
蕭澤各房間轉了一遍,分配了輪流做飯的任務,回到房間就見林予髮絲飛揚。“哎,吹得挺涼快?”他脫下外套準備整理行李,“拍電視劇呢?”
林予臉上的笑容消失,右手伸出窗外,眯著雙眼看向遠處的大海,淒悽然地說:“這輩子我只做錯了一件事,就是愛上你。”
蕭澤停下動作,蹲在行李箱邊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