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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要欺負人?”林予莫名其妙地看了蕭澤一眼,翻身用後腦勺回答,“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對我寶貝一點,等你八十動不了了,我才七十,到時候想怎麼擺置你都行,嘁。”
蕭澤一聽樂了,十分好奇:“你想怎麼擺置我?”
林予背靠那面溫暖的胸膛,狠狠地說:“我不給你洗腳!”不料他給蕭澤提了個醒,說完就被提溜起來進了浴室。
“不說我還沒注意,你洗腳了?”蕭澤夾著人洗涮,洗完臉手腳給抹了遍辱液。林予被摸得腳心發癢,縮著腳趾傻樂:“哥,我嚇唬你呢,你老了我給你洗腳。”
林予真的累了,鑽進被窩沒多久就見了周公,蕭澤靠著床頭繼續看書,書上的內容有些晦澀難懂,他看得也比平時要慢。
考察回來他就找了這本書來看,今晚大概能看完。
第二天一早沒有鬧鐘的催促就能自動醒來,林予惦記著向洧雲,為了讓向洧雲心裡不那麼緊張,他帶著對方去公園遛彎,和許久不見的老頭老太太們聊天,返回時還一起吃了豆腐腦。
雪後初晴,景致漂亮但出奇的冷,林予兜著帽子打哆嗦,經過銀行時拉住了向洧雲的袖子。他這個小財迷很糾結,說:“大哥,我把金條還給你吧,不過我換成錢了。”
向洧雲似乎正常了許多:“我害得你差點喪命山頂,那份錢是補償,你好好收著。以後不論我去哪裡,我們還能否再見,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弟。”
林予被向洧雲拽走了,他踩著滑溜溜的雪地,猜測向洧雲將來會去哪裡。還有幾米就到書店門口的時候,向洧雲忽然停下,他差點撞到對方身上。
林予抬眼望去,一個中年女人站在書店的檐下,旁邊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向洧雲鬆開了他的手,邁近一步又頓住,肩膀微微聳動著,已經壓抑地痛哭起來。
女人和男孩朝他們走來,林予抓住向洧雲的肩膀推了一把,讓這對分別多年的夫妻和父子相聚。他走回門口抱起加菲,覺得冷時正好蕭澤出來攬住了他。
“這邊下雪停了好多航班,不然這娘倆昨晚連夜就過來了。”蕭澤說,“孩子跟向洧雲長得真像,走路姿勢都一樣。”
林予羨慕地望著那一家團聚,喊道:“大哥!進店裡吧,外面冷。”
向洧雲的妻子和兒子挽著他進屋,三個人臉上都是淚,比不出誰哭得更凶。女人帶來了戶口本等證件,都能證明向洧雲的身份,男孩拿著一本相冊,裡面都是他們多年前拍的照片。
“老公,這裡這麼多書,兒子也喜歡看書,你幫他挑幾本好不好?”向洧雲的妻子蔣然說道,然後讓男孩拉著向洧雲去找書了。等人走開,她看向林予和蕭澤,立刻道謝:“我們這些年一直在找他,那部手機也一直留著,充電的時候發現有未接來電,沒想到居然得到了老吳的下落。”
林予想了想才明白老吳是誰,他好奇地問:“大哥真的叫吳夫差?”
蔣然點點頭:“他這個人很迷信,破產之前置辦物業什麼的找了很多風水師,向洧雲這個名字也是人家給他起的,說能轉運還是什麼。”
“那時候在國內國外都存了一些資產,是為了緊急時刻周轉救命,他走的時候帶了一小部分,不知道他這些年過著什麼樣的日子。”蔣然淺淺地笑著,“多虧了你們,他能回家了,萬分感謝。”
林予一肚子疑惑:“大哥說當初破產時你們拋棄了他,還說自己是……穿越來的夫差,直到昨天他還沒有改口。”
蔣然變成了苦笑:“你當他是瘋了吧。”
林予噎住,臉上只剩下驚愕,這一句把所有問題都解答了,也都堵死了。蕭澤揉揉他的後腦,結束沉默說道:“要是沒猜錯的話,他是破產後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出現了精神問題?”
蔣然首肯後,蕭澤繼續道:“老話叫癔病,現在都叫轉換性障礙。”
他從林予交代穿越後就覺得向洧雲不正常,私下查閱了很多資料,考察回來除了處理工作問題,幾乎翻看研究的也全是精神方面的資料。向洧雲之所以那麼言之鑿鑿,是因為真的認為自己是夫差,而恰恰他本名又叫吳夫差,所以他把分裂的幻覺當成了事實。
破產時的巨大壓力和內心的極度落差導致他產生意識分裂,而過度迷信和妄想會在極端情緒下促成幻覺。這種精神障礙的併發症還伴隨著持久性、焦慮、植物神經失調,因此向洧雲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他甚至沉浸在自己的精神幻覺中越來越深信不疑,無法自拔。
他當初已經確診了自己的病情,那時他偶爾清醒,偶爾混亂,而在清醒的某一刻,他離開了妻兒決定獨自應付以後的生活。
蔣然起身去找向洧雲了,一家三口在書架間不談這些年的辛苦,也不談錯對,只閒聊著選一兩本舊書。
“哥,真的是精神病。”林予懨懨的,“他會痊癒嗎?”
“我不知道,但他見到家人是有助於病情緩解的。”蕭澤解釋了很多,最後只剩下一句,“都會越來越好的,現在可能不覺得,以後回頭看,會發現一切都在變好。”
林予點點頭,用心記住了這句話。
兩天後大家的情緒都已經完全穩定,向洧雲要跟老婆孩子回家了,他難得沒穿得那麼規矩紳士,只像個尋常的中年大叔,穿著羽絨服和休閒褲,還戴了頂不算好看的帽子。
他來找林予道別,相見時愧疚一笑,竟然沒臉面說出再見。
林予穿著衝鋒衣登山鞋,輕鬆地說:“大哥,走之前,咱們去爬長城吧。”
向洧雲問:“長城下面有靈脈麼?”
“那肯定有啊,那得是全國最牛逼的靈脈了吧。”林予笑得燦爛無比,“我在長城上做風水,探到靈脈以後咱們就躥回吳國了,我要當王爺。”
向洧雲跟著他笑:“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多美啊。”
他們活像一對父子,又像一對傻開心的神經病,到了長城吹著冷風還在樂,上下門牙都打架。寒冬淡季,長城上遊客很少,他們並肩往上走,不多時腦門兒都冒了汗。
一直走了幾個鐘頭,前後都沒什麼人了,林予靠著城牆喘息,摸出羅盤假意端詳:“山為艮,東北走向,流年主寅丑,鎮牛壓虎。”
向洧雲張望:“咱們在哪兒?”
“咱們……就在虎口。”林予把羅盤拍牆上,對著山巒白雪大吼了一聲,“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向洧雲哈哈大笑:“你怎麼還詩朗誦了!”
林予的頭髮在寒風中吹亂,他扭臉看著向洧雲,嘴角的弧度始終沒變:“大哥,也許你前世真的是夫差,但是前世的命運就留在時空里吧,這輩子好好和家人生活,我會惦記你的。”
向洧雲逆著風看他:“小弟,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