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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如空氣的立春坐在旁邊點了點頭。
立春已經放下帽子,那張臉和那雙腳一樣,也是煞白煞白的。他的容貌和雙胞胎哥哥立冬毫無二致,只是氣質有所區別。如果不是近距離觀察,別人幾乎分辨不出來他們兄弟倆。
他一向沒什麼遠大抱負,只求安安穩穩的生活,哪怕現在遊蕩無依,也只是在老家和立冬生活的地方轉悠。
他第一次去貓眼書店時見到林予,第二次林予沖他說話。
第三次,就是林予直接不要命似的追他。
讓普通人接受鬼很難,讓鬼接受被普通人看到也很難。所以立春十分不安,他不明白為什麼林予能看到他。剛才情況兇險,他一時驚嚇停住了步子,正好看到林予金蟬脫殼。於是更加迷茫忐忑,甚至懷疑,難道林予也不是人?
他也想搞搞清楚。
立春拘謹地坐著,若有若無地飄去一眼打量著林予,心有戚戚地問:“你……為什麼能看見我?”
林予撓撓頭,想組織幾句聽上去比較牛逼的語言,但還要保持清晰的條理。
“是這樣,我是一個算命的,不是騙子,是真正的算命學家。”他臭吹,還拽了個詞,希望對方能聽懂,“立春大哥,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天眼’這個詞?”
立春回答:“小時候聽村裡的老人講過,但都是唬弄孩子的。”
林予摸摸下巴,他恨自己沒鬍子,這時候撫一撫鬍鬚比較有仙氣,說:“所謂‘天眼’,就是能觀常人所不能觀之物,目常人所目不及之人。”
立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的天眼一直開著嗎?”
林予自己也沒琢磨明白,如實回答:“老實講,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天眼是季節性還是年齡性的。因為活了這麼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見鬼。”
“真的?”立春驚訝道,“我是你看見的頭一個?”
“嗯。”林予點頭,“確實是第一個,我內心也感到小鹿亂撞。”
立春急忙打住:“使不得,小鹿亂撞是說看見誰就心跳加速,怦怦的,用在這兒不太合適。”
“噢這樣。”林予想起第一次在公園外遇見蕭澤,“那我懂了,我對我哥小鹿亂撞。”
立春仍想反駁,這時浴室的門開了。蕭澤洗完澡出來,目光在沙發上來回掃視,充滿了防備。立春馬上對林予說:“你哥哥還是不放心,要不我先走,明天約個時間再見?”
蕭澤站在原地,只見林予扭頭對著空氣講:“那不行!好不容易抓住你,你不能走!不用管他,他猛得很!”
蕭澤聞言青筋直跳:“我睡覺,你們隨意。”
他轉身進了裡間臥室,剛躺下林予就推門進來了,他懶得理,靠著床頭沒有說話。林予看看時間,說:“哥,我去洗澡,立春大哥今晚和咱們一起睡。”
鬼也用睡覺?蕭澤警惕地看看四周:“他現在在哪?”
林予指指另一張床:“立春大哥在床邊坐著呢。”
蕭澤立刻彈起,下床推著林予朝浴室走,嘴上說著:“你髒死了,趕緊洗乾淨,我給你擦背。”
浴室門關上,林予暈暈乎乎的被推進了淋浴間,他看蕭澤抱臂靠著盥洗池,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小聲問:“哥,你是不是害怕和立春大哥單獨相處啊?”
蕭澤就算害怕也不會面上顯露,言簡意賅地說:“人鬼殊途。”
林予生氣的時候是敢怒而不敢言,現在是想笑卻不敢笑。他抿著嘴憋笑,然後脫掉衣服準備洗澡。脫光以後才笑不出來了,兩手遮著重點部位,犯難道:“哥,你能不能轉過去啊,我害羞。”
只當著蕭澤的面,感覺比在大馬路上裸奔還難為情。
蕭澤不動,只垂眸看向了地面。
林予打開熱水洗澡,這淋浴間是玻璃的,跟沒有一樣。他這是第一次當著人洗澡,面朝牆背朝後,抬胳膊都不敢幅度太大。
沐浴露就一小管,他全擠出來擦在身上。滑不溜秋的,漸漸起了層豐富的泡沫。全身被泡沫糊滿了,熱水澆下來沖洗,他在嘩嘩水聲中聽見蕭澤咳嗽了一聲。
這人總是用咳嗽來打破沉默,林予裝沒聽見,想趕緊洗完。
蕭澤被無視,直接走過去拉開了玻璃門:“後背正中沒洗乾淨。”
林予還背著身,只微微側過腦袋,慌道:“……你怎麼看我了!”
“看你怎麼了。”蕭澤盯著林予被熱水澆淋變紅的臉,理直氣壯,還帶著點玩世不恭的調笑,“長得可愛才看你,長得醜誰看。”
林予身上的泡沫早已被沖洗乾淨,只蒙著層清水。他在蕭澤不算正經的注視下羞窘難當,轉身不是,僵著也不是。
忽然靈機一動,開始揭對方的短,力圖轉移話題:“你明明就是怕鬼,要是想好好的讓我保護你,就別看我……別欺負我。”
蕭澤更近一步,靠著淋浴間的門,也不怕水灑在身上,悠哉地說:“我也想通了,不就是鬼麼,反正我又看不見,那就當不存在。怎麼樣,這下能欺負你了麼?”
林予攥著沐浴露,有點急眼:“你想幹嗎啊。”
蕭澤似乎良心發現,也覺得自己有點壞:“不幹什麼,過來,給你擦背。”
待林予緩緩轉過身湊近,他先抬手抹去了林予臉上的水珠,再順著脖頸攬住林予的後背。手掌正摩挲在對方的背部正中,擦拭乾淨了那片皮膚。
蕭澤盯著林予水淋淋的臉:“這世上鬼啊、壞人啊都挺可怕的,但你這樣的小神仙挺有意思。忽悠蛋,你是天上哪個神仙下凡來了?”
林予被攬著腰邁出一步,幾乎貼住蕭澤的胸膛,他蜷著腳趾:“我也說不好……”
說完覺得自己好扭捏,於是抬頭直視著蕭澤,中氣十足地說:“哥!你今晚也見識了,我真的不是普通男孩兒!就算你不是善茬兒……我也是不怵的!當然我們不要互相攀比,希望你多寶貝我,沒事兒多誇誇我……行嗎?”
他說完還沒等對方回答,先“哎呦”了一句。
注意力一直被引領著,始終沒感覺到痛意,這會兒覺得都站不住了。林予抬腳一看,在馬路上狂奔太毀人了,他的兩隻腳底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把水關掉,他繃著腳背走出淋浴間。胡亂擦乾水珠穿上衣服,已經疼得快走不了路了。蕭澤沒管他,直接開門出了浴室。
林予挺失落,他還腆著臉讓對方寶貝他呢,真自信。
然而不消半分鐘,蕭澤去而復返,手裡還拿著瓶碘伏和紗布。他們考察隊經常戶外作業,都習慣把這些東西隨時帶著。
他勒著林予的腰往上一拎,把人直接擱在了洗手台上,特簡短:“抬腳。”
林予抱住自己的腿,勾著腳尖露出腳底的傷口。蕭澤在他身前為他上藥,又握著他的腳給他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