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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哥心裡咯噔一下:“我操,你別嚇我,我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林予慌張地望著巴哥,抖抖嘴唇什麼話都回答不出,他急轉身抓住了蕭堯的手,用力掐著蕭堯的手指,不斷向上摸到腕骨,接著是小臂、大臂、肩膀,蕭堯被他近乎粗莽的動作摸愣了,一時間不敢動彈。
“弟,你怎麼了?”
“小予,怎麼回事兒?”
林予如同著魔一般,整個人都被魘住了,別人的關心他充耳不聞,眼珠滾動盛滿了不安。他起身隨便抓住一個隊友,撩開對方額前的頭髮,盯著人家的面部端詳,眼底的驚慌越來越濃,似乎連瞳孔都在振動。
眾人都覺得奇怪,漸漸沒了說笑的動靜,蕭澤也察覺出不對勁,趕來將林予摟住詢問。林予看相摸骨的那隻手垂落下來,整個人依靠著蕭澤出溜下去。
“忽悠蛋!”蕭澤抱住林予,“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予形如痴呆,十幾秒後揚起脖頸痛苦地尖叫一聲,發瘋似的抽搐起來。
他完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他什麼都算不出來了。
林予沒有癱瘓,沒有失憶,他以為自己幸運無比,此後恢復正常便能繼續開心地生活,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失去了與生俱來的本事。
他……是個廢物了。
林予再次醒來是在貓眼書店的二樓臥室里,屋裡只開著小燈,窗簾拉住擋著日光,分不清白天黑夜,蕭澤守在床邊,六隻貓在旁邊列成一排,時不時喵嗚一聲。
他從被子下伸出手,摸索到蕭澤的手之後緊緊握住,試圖探尋點什麼,卻忘記了自己本就算不出蕭澤的命數。
一股無奈末路的悲愴湧起,林予倍感窒息,張大嘴巴像被扼住了咽喉。熱淚滾落,鼻腔內逸出陣陣哀鳴,他將指甲嵌進蕭澤的皮肉之中,暴起青筋長長地低吼出聲。
蕭澤在林予昏迷的期間帶對方去過醫院,一切檢查結果都表明沒有異常,昏迷也只是因為受了刺激。這兩天中他思考了很多,查閱了無數資料,但都研究未果。
林予那一身技能本就不符合常理,現在消失是否也無法用常理來解釋?
“忽悠蛋,你覺得怎麼樣?”蕭澤反將林予的拳頭包裹進掌心,“你後腦受了很嚴重的傷害,可能或多或少會留下後遺症。”
林予痛苦地搖頭:“可我不會算命了!我什麼都不會了……我與正常人不一樣,你知道的,我要是沒了那些本事和廢物有什麼區別?!”
蕭澤明白。
其他人不明白,可是蕭澤明白。
他為了使林予儘快安定情緒,低聲哄道:“也許是因為你還沒完全康復,可能過一段時間就恢復了,你就能好起來了。”
人到了慌張絕望的時候,隨便一句安慰就像救命的稻糙,抓住就有希望,林予撲棱起來,瞪視著蕭澤的眼睛:“沒錯,肯定是因為我還沒好利索,過幾天可能就好了,過幾天就好了!”
林予戰戰兢兢地度過了一禮拜,每天做復健都像自nüè,恨不得立刻就康復。蕭澤看在眼中難免有些後悔,如果身體完全康復,但那些本事卻沒回來,打擊會不會更大?
春日傍晚,剛亮起的霓虹燈照亮了樹上冒出的新葉,蕭澤搬著藤椅坐在書店門口吸菸,抱著蕭名遠看日落。林予坐在旁邊的小凳上,扒著蕭澤的腿,偶爾蹭一兩口煙抽。
時光正好,蕭澤吐出一口煙圈,狀似無意地問:“忽悠蛋,你記不記之前問過我,如果你沒有算命的本事,只是個考察隊的臨時工會怎麼樣?”
林予表情微垮:“那只是假設,我不能接受……”
蕭澤其實明白,如果林予和其他所有擺攤兒算命的人一樣,那可能沒什麼,關鍵林予是如假包換的神棍,他靠看相養活自己長大,還能開天眼見鬼,能通心術夢見真相,能做風水探靈脈,還能識骨認人……
林予這些本事是獨一無二的,他說自己如果沒有了這些本事,就是一個廢物。這話並無誇張,因為這些本事靠學是學不會的,是老天爺給的,如果失去了,等於神仙沒了神力,菩薩丟了蓮花座。
蕭澤沒有爭辯的意思,但他想給林予打好預防針:“有些事兒不會看當事人是否樂意接受,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林予噌地站起來:“沒發生!我還不信了,我明天就去擺攤兒!”
他轉身回店裡,只留蕭澤一個人繼續看夕陽,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走,橫衝直撞地走到書架前才停。今天沒有營業,店裡關著燈,他背靠書架將身軀藏匿在昏暗中,一顆心狂跳不止,不停滲著恐懼。
腳步聲逐漸靠近,蕭澤追進來停在了書架旁邊,問:“明天真去擺攤兒?”
“嗯,我已經好了。”林予兩手緊握,眼中的明亮掩蓋不住慌張,他側過身望著蕭澤,逐漸變得安定,“哥,你過來行嗎?”
蕭澤被放軟的語氣攪了心神,把理智拋棄得乾乾淨淨,他踱步到林予面前,抬手擁抱對方。林予埋首在他肩膀,脆弱地發起抖來:“哥,我真的好怕啊。”
蕭澤忽然不想勸說任何話了,也去他的預防針吧,忽悠蛋已經受盡了身體上的折磨,為什麼還要遭受心理上的巨大打擊?
老天爺是個操蛋的東西,可是他會心疼。
蕭澤把林予抱著安慰了很久,假設了很多種樂觀的結果,待對方的情緒明朗一些後,打開燈煮上一壺咖啡,讓林予坐在吧檯後面看店。
“哥,你要出門嗎?”
“嗯,煙抽完了,我去買兩條。”蕭澤看看時間,“可能還順便跑會兒步,自己看店小心點,只管結帳就行,別的服務概不提供。”
蕭澤把外套拉鏈拉到頂,一路慢跑至公園大門,天已經黑了,公園裡卻燈火通明正是晚高峰,老頭老太太們有的散步,有的練劍跳舞,把空地全占滿了。
蕭澤沒買煙,只買了瓶水,咕咚咕咚灌進去,喝完把瓶子一扔,氣勢就跟將軍出征前摔杯為號似的。他從長椅上起身,深呼吸邁出長腿,大步流星地直穿廣場舞人群,一條線奔到領舞面前,赤手奪下了人家的擴音器。
如千兵萬馬中直取敵軍將領的首級。
幾十號老太太都愣了,交頭接耳不明所以,看蕭澤那氣勢也不敢貿然討公道。過了幾秒,有一部分老太太認出了蕭澤,喊著“林老師他哥”。
蕭澤清清嗓子,對著喇叭喊道:“大爺大媽們晚上好,麻煩都往這邊來一下!”
這一嗓子底氣十足,老人家們又喜歡看熱鬧,於是吊嗓練劍逗鳥遛彎兒的全湊來了,蕭澤騰地一躍,站在了後面的石頭上,鄭重其事地說道:“應該有不少大爺大媽都見過偏門一小孩兒,圓眼睛,坐個小馬扎,拿個地球儀,經常跟那兒貓著算命。”
趙爺爺急忙接腔:“就是林老師嘛!”
眾人紛紛附和,表示都認識,大家七嘴八舌地發問,為什麼林老師好幾個月沒露面?林老師不會是回老家娶媳婦了吧?前一陣的殺人案,那兇手好像認識林老師,是不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