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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沒事兒沒事兒,誰能幹活總不出錯。”老太太在攙扶下站起身,從兜里掏出了二十塊錢紙幣,“這么小歲數還是踏踏實實找個工作干,要腳踏實地。”
母子倆溜達著走遠了,林予拿著那二十塊錢有些空落落的。
他真的算錯了?不應該啊。
不會是蕭澤不僅命硬克他,還把他的靈氣給吸走了吧?
林予還沒研究出來原因,忽然聽見了一聲哼笑,他轉頭看向旁邊的大爺,感覺對方是笑話他。大爺揉搓著自己那撮小鬍子,說:“娃娃,你別瞎耽誤工夫了,挨著我,你賺不上錢。”
林予問:“大爺,你來自南少林還是北少林?”
大爺說:“我哪也不是,從早市扯了兩米布,讓我老伴兒fèng了件僧袍。”
就知道不是真和尚,林予撇撇嘴:“那你怎麼算得准啊?”
大爺得意洋洋:“我活了七十年,什麼景兒沒見過,瞅兩眼就能猜個五六分,我這一臉的滄桑又能讓他們先信服兩三分,這加起來不就靠譜了麼。”
來占卜問卦的,無非就三種,好奇,抱著稀罕的心態隨便問問,這種人都沒什麼大憂慮。還有就是走到了絕處,經過時停下占一卦,病急亂投醫。再就是單純的封建迷信,那種最好唬弄。
林予湊近:“大爺,你給我算算姻緣吧,我都十七了。”
大爺說:“面無三兩肉,腰沒智能機,一身傍不住三套房,兩腳開不得四輪車,空有一副好皮囊,哪個不開眼的傻姑娘能看上你。”
林予聽得直樂:“前幾條真對!”
他樂完問:“那有傻老爺們兒能看上我嗎?”
第5章 紅拂夜奔
哄人開心不容易,膈應人卻是超簡單。
這大爺都這麼老了,還是研究算卦騙人的,想必觀念也陳舊得夠嗆。林予乾脆不做生意了,扭臉追問:“大爺您說話啊,到底有沒有老爺們兒能看上我啊?”
大爺被噎得喘不上氣,他覺得娶不上媳婦兒足夠打擊人了,哪想過找老爺們兒搭夥也行啊。小鬍鬚被揉搓得快要打結,他瞪了林予一眼:“胡鬧!別亂說話!”
林予故作認真:“這怎麼能是胡鬧呢,大爺,您知道倆男的怎麼搞嗎?其實都差不多,就是走旱路費點勁,但別有一番滋味。”
大爺的老臉漲成了紫紅:“你這個瓜蛋子不知廉恥!敗類!”
林予把眼睛一耷拉:“您怎麼侮辱人啊,別以為我好欺負,我老公人高馬大的,收拾你這把骨質疏鬆的老骨頭跟玩兒似的。”
“你!你你你!”老大爺氣得拍大腿,“還老公!我呸!我今天替你老子收拾收拾你!”
老大爺起身太猛,身上的僧袍在微風中搖擺不定,他抄起自己的小板凳,舉起來就要往林予的脊樑上招呼。
林予一步跳開,樂出了滿身汗,他捏著衣襟扇風:“幹嗎呀,君子動口不動手,我老子都沒在乎,你別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他把老頭折騰得差點就地壽終正寢,估計今天也做不成生意了,收拾上地球儀和小馬扎,揣著殘疾證和那二十塊錢,告別道:“大爺,明早見,接著聊!”
老大爺吹鬍子瞪眼:“我明天換地方!”
那感情好,林予哼著歌走了,一路上神清氣慡,溜達回書店門口時不禁停下了步子。透過玻璃門見蕭澤抱著老白坐在吧檯旁邊,捧著捲紙黃墨淡的舊書,斂著鋒利冷漠的眉眼。
蕭澤穿著件黑色麻料襯衫,和老白的毛髮顏色形成鮮明對比。他踏實地靠著椅背,放鬆地翹著二郎腿,腳踝骨明顯,上面還有道舊疤。
不同於那晚被扯掉浴巾後的裸體,此時蕭澤衣著整齊,卻同樣讓林予傻瞅了半晌。
街上經過的汽車忽然鳴笛,急促刺耳的一聲令林予回了神。他推門進屋,瞬間被冷氣包圍,裝作什麼都看不見似的往前走,等著對方先出聲。
蕭澤沒抬頭,但抬腳擋住了林予的膝蓋,這才出聲:“收攤兒了?挺早啊。”
林予摸索著在旁邊坐下,又摸索著喝了半杯蕭澤的綠茶,解氣道:“哥,我被一個老頭給笑話了,但是我又報復回去了!”
蕭澤當聽笑話解悶兒:“講講。”
林予從小花奶奶出現開始講,把老頭忽悠人,又笑話他,他如何反擊,全都眉飛色舞地講了一遍,連幾隻貓都聽得相當專注。
蕭澤始終沒抬頭,還翻了兩頁書:“忒不尊老愛幼了,跟個七十歲的老頭置什麼氣。”
“話不能那麼說……”林予沒想到蕭澤這麼評價他,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樣,“我們算命這行遭人詬病是為什麼呀,就是因為他那樣的騙子太多。自己壓根兒就不懂,擺個八卦圖就敢給人算,我們的名聲都是這樣被破壞的。”
蕭澤倒是沒想到這一層,也詫異於林予居然是如此真情實感地……在算命。
但他還是覺得有些可笑:“可你給人家老太太都算錯了,應該也不太靠譜吧。”
“我!我那是……我那是因為早飯沒吃飽。”林予胡謅了一句,聲音低到了地板上,沒一點底氣。他起身閃人,生怕蕭澤讓他算算自己,他什麼都算不出來,豈不是徹底坐實了神棍的名頭。
剛走兩步,蕭澤在背後說:“冰箱有倆餡餅。”
林予沒吱應,只加快腳步走了。
蕭澤頭一回主動關心他,他得趕緊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餡餅。
不消兩分鐘,林予啃著餡餅又從樓上下來了,他直奔到蕭澤的藤椅旁邊,還坐著他那個小馬扎,守著蕭澤咕噥咕噥吃。
“喵嗚。”老白抻抻脖子,聞見了香味。
蕭澤不耐道:“離這麼近幹什麼,滾遠點兒。”
“我不,我就在這兒。”林予看了眼書,貌似是什麼考察資料,反正他也看不懂,便問道,“哥,你看什麼呢,給我講講吧?”
蕭澤又翻了一頁,講道:“以前有個年輕人,他畢業後回縣城找了份工作,國家單位福利還行,他也上進有能力,你猜後來怎麼樣了?”
“我猜,他升職當官了,然後就不好好幹了。”林予咬下一大口餡餅,發音都不算清楚,“猜對了麼?”
蕭澤垂著眼,半晌都沒眨過:“他沒升職,也沒當官,幾個工作能力不如他強,貢獻不如他大的反而升遷了。每年還有新人進來,競爭越來越大,於是他辭職來城市打拼了。”
林予不明白:“為什麼呀?”
蕭澤說得很通俗:“關係戶太多。”
林予覺得遺憾:“應該不止他有這種遭遇吧,任人唯親這種事在很多單位都有,但凡沒點背景的只能慢慢熬,那他來城市以後怎麼樣了?”
“他很熱愛自己的工作,便堅持本來的事業。其實大城市有時候會相對公平一些,因為很多人都是從四海而來,他也比從前更加努力,不怕苦不怕累,每天都很有幹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