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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安琪眨眨眼睛,沒有說話。

    安慧芝以為她害怕,解釋道:“我們告他是讓他受到懲罰,不能讓你平白受這些罪。告學校是為了讓其他家長有個警惕,學校未必就是孩子的保護傘,為了所謂的聲譽他們可能根本沒有原則和底線。”

    育人的地方,居然變成罪惡的溫床。某種意義上,那幫領導比葉海輪更加恐怖。

    曹安琪不想回憶起那些,何況她還有更擔心的:“媽,林予和老闆怎麼樣了?我記得他們來救我,火勢那麼凶,他們是最後跳下來的。”

    安慧芝回答:“林予沒有大礙,他哥哥受傷了,在另一層病房。等會兒我就通知他,你當面謝謝人家。”

    曹安琪趕緊說:“先給我擦擦臉,還得梳頭。”

    林予一聽說曹安琪醒了,便立刻帶著蕭澤的祝福前往樓上病房。其實蕭澤也沒有祝福什麼,他完全是自己腦補的。

    走到了病房門口,他手裡還拿著從花瓶里抽出的兩隻百合,推門進去,裡面是個套間,很高級。進入裡間,他終於看見了幾天沒見的曹安琪。

    曹安琪安詳地半躺,簡直看不出生命體徵。她更瘦了,臉色蒼白著,頭髮微微散亂,兩隻手平搭在被子上,看著毫無力氣。  

    林予走到床邊,輕聲開口:“曹安琪,我來看你了,你在睡覺嗎?”

    三五秒後,曹安琪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兩眼迷茫空洞,像在大火中醒來時一樣。

    “你不會失憶了吧?”林予心跳一滯,“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哥哥,曹安東尼。”

    曹安琪噗嗤笑出來:“放屁。”

    林予把花擱下:“你嚇死我了,我真以為你失憶了。”他在椅子上坐下,喃喃地說,“其實失憶了也挺好,就不記得那些痛苦的事兒了。”

    曹安琪看著他:“可是也就不記得你和老闆了,也不記得陶淵明了,所以我寧願在腦子裡儲存著那些痛苦,也不想和高興的事兒一起刪除。”

    林予陪曹安琪說了很多話,大部分是他在說,曹安琪在聽。他這人不缺心眼兒,但是實在沒有心機,又格外容易對人掏心掏肺。

    於是說到最後,他猶豫著要不要告訴曹安琪自己的情感收穫。

    曹安琪聽得開心,忽然沒聲了,納悶兒道:“怎麼了,繼續呀。”  

    “其實……”林予不好意思地抓抓臉頰,“其實禍福相依,這件事也給我的人生帶來了一些變化,也不能說是變化,應該是推動我人生的發展了。”

    “什麼啊。”曹安琪一頭霧水,“別賣關子。”

    林予清咳一聲:“告訴你一個秘密,反正你以後要是來書店肯定也會發現。我吧,我不喜歡女生,我喜歡同性。”

    曹安琪愣了兩秒:“你是不是喜歡老闆?!”

    她太激動,後腦疼得差點抽搐起來,眼淚順著鬢角往下流,像個操心的老母親一樣。林予給她擦眼淚,她問了好多:“那你的人生怎麼發展了?經此一難,你們難道?可你們不是兄弟嗎?”

    沒等林予解釋,曹安琪訥訥道:“也對,反正不會懷孕。”

    “……”林予臉紅如火,“你一個小姑娘怎麼什麼話都說……沒法聊了!”  

    之後養傷恢復的日子,曹安琪就像聽愛情劇似的,天天聽林予講愛的故事。後來蕭澤要出院了,走之前和林予一起來看她。

    曹安琪再次向蕭澤和林予道謝,她已經恢復得能緩慢走動了,但主要還是靠輪椅。天氣冷了許多,難得晴朗無雲,她想去病房外透透氣。

    蕭澤去辦理出院手續了,林予推著曹安琪前往醫院的後花園。他們在一顆大樹下停住,林予坐在長椅上,和曹安琪面對面。

    曹安琪蓋著毛毯說:“幸好那天沒有把資料抱回教室,不然就一起燒光了,那是我給你的禮物。”

    “謝謝。”林予撿起一片葉子,“我能學會嗎?”

    曹安琪笑:“能吧,學不會讓你老闆教你嘛。”

    林予低頭看著葉子上的紋理:“聽說葉海輪的案子快要開庭了,你到時候如果出席的話會見到他。別害怕,真相大白以後大家都會保護你的。”

    “嗯,我不怕。”曹安琪也情不自禁地看向那片葉子,“林予,咱們倆一起失憶吧。我忘記遇見葉海輪的所有事,你也忘記。”  

    林予點點頭:“好,那就一起失憶吧。”

    他說完抬頭,看著曹安琪的眼睛,故作疑惑地問:“哎?你是?”

    曹安琪也看著他,回答:“我叫曹安琪,改天要一起吃漢堡嗎?”

    “……吃紅薯糯米糕吧。”林予嫌棄地說,說完又笑起來,“曹安琪,你長得很漂亮,纏著紗布也漂亮。”

    曹安琪自得地點點頭:“這我是很清楚的。”

    他們兩個說著廢話,說著說著就開始大笑,曹安琪笑得頭痛欲裂,林予慌張地喊停。就著滿地金黃的落葉,他們一起忘掉了不快的記憶。

    臨走前,林予折了朵完好的落葉玫瑰。

    他沒再送人,也沒因此想起什麼人。

    他推上曹安琪走了,就把那朵落葉玫瑰留在了長椅上。他們兩個心照不宣,各自回頭看了一眼,但都沒說什麼。

    也許心裡說了不要再見。

    吹來股風,落葉玫瑰滾動一圈,有些孤單,但看上去很美。  

    第36章 (三)我欲因之夢吳越

    “晨對午, 夏對冬, 下餉對高舂。青春對白晝,古柏對蒼松。”

    距離上一次吟誦這些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 彼時林予裝著瞎躺在房頂上看星星, 險些喪命。此時他坐在貓眼書店的單人沙發上抱著貓, 沐浴著冬日的陽光,安逸得像個貴婦。

    其實還沒到冬日, 但是只降溫卻沒來暖氣, 比冬天還難熬。

    那本《笠翁對韻》舊得書皮都掉了,裡面泛黃的書頁也十分薄脆, 稍不注意就撕開一道大口子。林予挑著念, 念了幾句把書合上開始背, 整本書已經倒背如流。

    蕭澤也懶懶的,在藤椅上拿著手機和隊裡的同事們閒聊,說道:“淨背這些沒用的,曹安琪不是送了你好多學科資料麼, 自己多看看。”

    林予閉上嘴, 默不作聲了好一會兒。他倒是想看, 可是看不太懂。曹安琪是理科生,送給他那些什麼物理化學生物的資料,他滿腦子風水八卦乾坤周易,一接近科學就頭疼。

    於是他就撒嬌:“哥,我頭好疼。”

    蕭澤專治撒嬌:“貓過敏,把加菲扔了。”

    “那不行, 加菲給我暖手。”林予老實了,拿起一本高中語文,隨手翻到一首詩,“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他念了囫圇幾句,沒仔細看每句的註解。“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他露出笑模樣,“這句我知道,吳越就是吳王夫差和越王勾踐,勾踐臥薪嘗膽,可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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