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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回家後,我從箱底翻出了幾大塊去年野餐時用來鋪地的塑料布,用透明膠帶把這些塑料布粘合成一張巨大無匹的超級塑料布,然後我把它鋪在衛生間的地上,大小還有剩餘,於是我又用膠帶將塑料布的邊沿固定在衛生間的牆上、馬桶上、壁柜上。
做完這些準備工作後,我回到臥室,將屍體從chuáng底下拖出來扛在肩上,扔到衛生間的塑料布上面,打開色彩明快的“家庭裝五金工具箱”,開始gān一件尋常家庭決計不會gān的事。
Part Two 來給我收屍
事qíng發生在一個月前。
那天清晨五點,我突然收到了來自cháo音的手機簡訊:“來學校給我收屍。”
——言簡意賅,充滿破壞力與威脅xing,像極了她的作風。
雖然我本人是非常樂意給她收屍的,但是她的雙胞胎妹妹紀希一定不願意,所以我只好套上校服向學校趕去,心中又窩火又bào躁,雖然我早已習慣被cháo音在每一件事qíng上進行脅迫,但“習慣”不能緩解“憤怒”。
那個臭女人,如果能自然地出意外死掉是最棒的結局,這樣紀希就不會太悲傷,而我的世界也清靜了。
如果不是怕紀希悲傷,我早就殺了她了。
惱恨地胡思亂想著,我已經跑到了學校。清晨的大道空寂無人,學校也沒開門,我翻牆進去,正要走進教學樓時,突然留意到教學樓側面體育用品倉庫的小門四敞大開著。
yīn暗cháo濕的體育用品倉庫。
如果cháo音那個臭女人想脅迫我的話,最佳的場所就是那裡,她應該就在那。這樣想著,我朝倉庫走過去,剛邁出兩步,突然一件什麼東西從天而降,伴隨著一聲悽厲的慘叫,重重地砸在我與體育倉庫之間,我條件反she地閉上眼睛,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濺到我的臉上。
是血。
而從天而降的是cháo音。
她的長髮在地上鋪散出一個美麗的形狀,與塗抹在地上的血液融為一體,從她纖細的身體兩側延展開來,像是生了一對黑紅色的巨大翅膀。魔鬼的翅膀,跟她很相稱。
看來今天是真的要給她收屍了。
我一邊擦拭著臉上的鮮血一邊想。
原來魔鬼也會有羞愧難當而自行了斷的一天?正好死在體育用品倉庫與我之間,難道是為了讓我的良心受到譴責嗎?可惜可惜,良心這種東西我早就沒有了。
我走過去輕輕用腳尖踢了踢她的臉,然後淡定地拿出手機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
有人自殺,從教學樓頂的天台跳了下來,我只是無辜的目擊者。
令人擔憂的,是紀希的反應。
果然,當她得知自己姐姐的死訊時,整個人頓時崩潰的癱軟下來,如果不是我扶住她,她一定會直接撲到在地。她雪白的面容此時更是全然沒有半點人色,嘴唇顫抖著,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她眼中無聲地溢出。在教師辦公室我沒辦法安撫她,只能扶她坐下,然後遞去紙巾。警察與老師們都同qíng地看著她。
誰不會同qíng她呢?紀希善良溫柔得像天使一樣。
“早晨接到了她的信息才會趕來學校的,不知道她有什麼事qíng,只是叫我過來……
“是的,我們沒有戀愛關係,一定要說的話,她對我算是單相思……
“我什麼也沒做,只是向教學樓走過去而已,結果她就突然掉下來了……”
接受了警察毫無營養的盤問後,我陪紀希去教室收拾東西,原本吵吵嚷嚷的教室在我們進入之後瞬間平靜了下來,可想而知,片刻前興奮的吵嚷全是關於今天早晨cháo音跳樓自殺的事qíng。
如果按照普通的道德觀點來評判的話,我應該是屬於冷血無qíng、無道德、無良心、無底線的混蛋——當然這一點只有我和cháo音知道,平時我可是溫柔安靜的少年喔——不過看看教室里坐著的這些道貌岸然的傢伙,有人死去的消息如同興奮劑一樣刺激著他們每一個人的神經,近在咫尺的流血事件在青chūn與校園的土壤中蔓延得特別快,難道就可以說這些人是善良又無辜的好人?就比我高明許多?
不,他們與我的差距只不過是膽量而已。
他們看到摔成ròu泥的屍體會尿褲子而我不會,差別僅此而已。
盡力安撫著紀希的qíng緒,我拿起她的東西隨她走出教室。cháo音與紀希父母早亡,兩姐妹相依為命,出了這樣的事qíng,紀希要處理的麻煩事很多,而且還要在家休養幾天,我幫她向學校請了假,順便送她回家。
一路上紀希沉默得像一塊大理石,只有眼淚一直沒停地持續流淌著。
那個該死的女人,即使死了,也要鬧得活人不得安寧。看著悲傷的紀希,我的心臟像是被掏空了一塊,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對冷血的我產生一點作用,那麼就只有紀希了。
她是我黑暗生命中的一道光。
送紀希回了家,她一邊擦眼淚一邊示意我在沙發上坐下,手忙腳亂地從冰箱裡拿冰鎮橙汁出來。
“不用麻煩了,真的。”我有些心痛地看著她。她是個天使,即使再難過,也時刻不忘為其他人著想。“這只是一個意外,你不要太過……”
紀希慘白著臉轉向我,也許是我安慰的語氣太輕快了,她的神色看起來滯澀而空dòng。
這時,紀希突然開口了,她說話的聲音很輕,但聽在我耳中卻字字像炸雷一樣。
“其實,我知道姐姐為什麼會自殺。”
“……為什麼?”我qiáng迫自己和她對視,試圖從她的眼中找出一絲厭惡或怨恨的qíng緒,但卻找不到。她的黑褐分明,深黑色瞳孔的最外邊,環著一圈茸茸的碎光,像兩口玄密的井,波瀾無驚。
“和你沒關係,並不是因為喜歡你卻被拒絕。”紀希嘆了口氣。“你不必為姐姐的死感到內疚。”
“那麼,是因為什麼?”聽了這話並不能讓我感覺安慰。
“因為一盤光碟。”紀希說著,手指在玻璃茶几圓融的邊緣來回滑動著,新剪的頭髮簾齊刷刷地帖服在眉骨上。
光碟麼?
我感覺體內所有的血液都在瘋狂地湧入大腦。
我這一生似乎從未如此恐懼過。
Part Three 本能深處的惡魔
我帶上塑膠手套,只穿了短褲背心和防滑拖鞋走進浴室,雖然赤身露體會更方便一些,但是那樣會令我失去安全感。
學長的身體有些腫脹,在蒼白的浴室燈光下發出類似植物般油亮明麗的光澤。
根據直覺,我認為那些粘膩濕滑的內臟應該是最容易腐爛的,所以我先用刀子將柔軟的腹部剖開,泛黑的血液溢出,帶來濃重的腥臭味。雖然是第一次進行肢解,不過想來腸胃與膀胱中的內容物定然難以處理,早有準備的我用打包塑料繩將這些內臟的頭尾系了死結,然後把它們從腹腔中拽出來,就像收拾jī、魚一樣。當拽到最大限度之後,再用刀子將內臟與身體之間變得顯而易見的聯繫切開,省時又省力。
學長的胸骨和肋骨非常結實,起初我想站在他胸口跳上兩下,但又怕骨骼碎裂得不規則,為後面的工作帶來困難,於是便還是採用了保守的方法,用錘子慢慢地敲擊,直到我能夠取出他色彩漂亮的肺葉和心臟。
當我拿著一顆心臟在水龍頭下用細細的水流沖洗時,我不禁也懷疑起自己為何能夠保持冷靜,也許於我而言死亡並非最恐怖的事,所以我才能平和面對,而當某些會觸動到我心中“恐怖點”的事發生時,我其實也會和普通人一樣畏懼、尖叫、流淚。
昨天晚上,被電話裡帶著哭腔的紀希哀求著,立刻去她家看看時。我知道她一定是做了傻事,上次從學校送她回家之後她拿出一張令我頭痛不已的光碟,然後聲稱要讓製造這張光碟的人為她姐姐的死亡付出代價。
我當時一個勁兒地勸她千萬不要那樣做,我不希望紀希的手上沾染鮮血,我希望她能擺脫這個糟糕世界上所有的yīn霾,平安地長大成人,與被我承認的某人結婚生子,幸福地度過一生,而我會在暗處默默地守護著她,這就是我最大的夢想。
但我還是低估了她,自從cháo音死後她整個人都變了,而昨天晚上當我焦急地趕到她家時,她正手足無措地跪在地上捂著臉大哭,連房門都沒鎖,而躺在她面前的就是這位倒霉的學長,全身散發著難聞的酒味兒,還有一地花瓶碎片。
顯然是紀希誘騙學長和她一起回家,然後給學長灌了酒,又用花瓶砸碎了他的腦殼。
——幼稚的殺人手法,簡直破綻百出。
我抓住紀希的肩膀輕輕搖晃,迫使她看著我的眼睛冷靜下來,我詢問她是如何將學長帶回來的,整個過程中是否有被熟人看見的可能,有沒有在電子通訊設備上留下證據。她茫然地用手比劃著名,哽咽地說明她是在學校人都走光了之後,在回家的小巷子裡碰見學長一個人靠在牆上抽菸,所以才臨時起意上前搭訕。當時天已經很晚了,去便利店買啤酒時也只有她自己進去而已,而她所住的老式小區也不存在監控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