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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立克真恨透了自己。
米歇爾喝完啤酒,從椅子上站起來。“拉佩里埃爾的地方在職業大街。從這兒要步行三十分鐘。”
“我知道那條街。”
“我現在得去莫利耶那兒看看車的事兒。”他用胳膊抱住弗立克,吻她的嘴唇。
她覺得糟透了。可剛說完她沒有別人,怎麼好拒絕這個吻,但跟米歇爾接吻就背叛了保羅。她閉上眼睛,順從地等著他鬆開。
他當然不會察覺不到她這種無動於衷的態度。他仔細看了她一會兒。“那我們十點再見。”說完,他轉身走了。
她決定在他離開五分鐘後自己再出去。她向伊薇特又要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
她剛喝上這杯酒,門上的紅燈就開始閃爍起來。
誰都沒有說話,但屋裡的所有人馬上活動起來。賭檯總管讓輪盤停下來,把它翻了個個兒,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桌子。撲克牌玩家們把桌上的賭注匆匆摟進外套里。伊薇特把酒吧里的杯子收起來,放進水槽里。美米・里吉斯關了電燈,只有屋門上方的紅燈泡還在閃爍。
弗立克拿起放在地上的包,用手握住了她的槍。“這是怎麼回事?”她問伊薇特。
“警察搜查。”她說。
弗立克暗暗罵了一句。要是以非法賭博的名義被抓,那才真叫倒霉。
“亞歷山大在樓下給我們發警報,”伊薇特解釋說,“趕緊走,快!”她指著房間的另一頭說。
弗立克朝伊薇特指的方向看去,看見美米・里吉斯走進了一個看來像個柜子的裡面。美米把橫樑上掛著的幾件舊外套撥到一邊,露出了柜子後面的一扇暗門。她急忙打開它,讓賭客們一個個從門裡走掉。弗立克想,她大概可以脫身了。
紅燈不再閃了,外面有人撞門。弗立克摸黑穿過房間,跟那幾個男人一起擠進櫥櫃裡。她跟著這幾個人進了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地板比預料的低一英尺,她估計這是隔壁商店樓上的一個房間。他們跑下樓梯,她發現這裡的確就是那間廢棄的熟食店,屋裡有一張污跡斑斑的大理石櫃檯,還有幾個落滿灰塵的玻璃匣子。窗戶上拉著窗簾,從街上看不見屋裡的一切。
他們全都從後門出去。這裡是一個髒兮兮的小院子,院牆很高。牆上的門通向一條小巷,連接著另一條街。他們上了這條街,男人們就四散而去。
弗立克快步走著,很快就剩下她自己了。她氣喘吁吁,辨別了一下方向後便朝著大教堂的方向走去,其他“寒鴉”在那裡等著她。“天哪,”她自言自語說,“真是太懸了。”
她穩下心來,就能以另一種眼光看待這次警察對賭博俱樂部的突襲了。它發生在米歇爾離開的幾分鐘之後。弗立克不相信這是巧合。
她越思考這件事,越覺得那些撞門的人要找的就是她。她知道,這夥人在戰前就已經在那兒聚賭了。當地警察肯定是知道這個地方的。為什麼他們會突然決定查抄這裡?如果不是警察,那就一定是蓋世太保了。他們並非對賭徒感興趣。他們要找的是共產黨、猶太人、同性戀者和間諜。
米歇爾逃跑的過程從一開始就引起了她的懷疑,但他堅持說自己沒有被跟蹤,讓她有點兒信了。現在她從相反的方向考慮這個問題。他的逃脫一定是假造出來的,就跟布賴恩・斯坦迪被“搭救”是一回事。她看見了躲在這後面的狡猾的迪特爾・法蘭克。有人一直跟著米歇爾到了咖啡館,猜到樓上有個秘密的房間,希望能在那兒找到她。
這樣看來,米歇爾仍處於監視之中。如果他依舊貿然行事,敵人就會跟著他,找到“寒鴉”藏身的香檳酒窖。
真是見鬼,弗立克想,這下我該怎麼辦呢?
第九天 1944年6月5日,星期一
46
迪特爾的偏頭痛在午夜後不久發作,他站在法蘭克福酒店的房間裡,看著那張他再也不能跟史蒂芬妮分享的床榻。他覺得要是自己放聲大哭,疼痛或許會消失,但眼淚並沒有流出來,他給自己注射了一針嗎啡,然後便倒在了床罩上。
天不亮他就被電話吵醒了。來電的是沃爾特・莫德爾,隆美爾的那位助手。迪特爾迷迷糊糊地問:“進攻開始了嗎?”
“今天沒有,”莫德爾回答,“英吉利海峽的天氣不好。”
迪特爾坐直身子,搖了搖頭,讓腦子清醒過來。“那會在什麼時候?”
“抵抗組織明顯在期待某些事情發生。一夜之間,整個法國北部出現了破壞活動的大爆發。”莫德爾的聲音一直就是冷冰冰的,現在更是降到了北極冰層之下。“防範這類活動應該是你的工作,你還躺在床上做什麼?”
迪特爾被問了個猝不及防,他極力恢復自己慣有的鎮靜。“我正在跟蹤一個最重要的抵抗運動領導人,”他說,儘量顯得不像是為失敗找藉口,“昨晚我差點兒抓到她,我會在今天逮捕她,不要擔心,明早我們就能圍捕幾百名恐怖分子。我向你保證。”最後一句話有點兒懇求的意思,他有些後悔不該這樣說。
莫德爾不為所動。他說:“過了明天,恐怕一切就太晚了。”
“我知道——”迪特爾剛說到這兒,電話里沒聲音了。莫德爾那邊已經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