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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嗎?”
“更像是……一個行動。”
他笑了,顧不得自己的頭疼。“嚯,好傢夥。”
“我明天給你。”
“我可等不及。”
“我愛你。”
但是,“我也愛你”這句話到了他的嘴邊時,他遲疑了一下,依原來的習慣不想說出它來,接著就聽見“咔噠”一聲,史蒂芬妮掛斷了電話。
39
星期天的凌晨時分,保羅・錢塞勒降落在蘭斯西面拉羅克村的一塊土豆田裡,沒有得到接應小組的援助,當然,也省得去冒相應的風險。
降落時的巨大震動讓他受傷的膝蓋疼痛不已。他咬緊牙關,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等待著疼勁兒過去。在他的餘生,這膝蓋可能會動不動就疼上一陣。當他老了的時候,他就會用膝蓋疼預測下雨——如果他能活到老的話。
五分鐘後,他感到可以掙扎著站起來了,便脫掉了他的降落傘背帶。他發現了一條路,看著星星辨清了方向,沿路走了下去,只是他的腿一瘸一拐,走不了太快。
珀西・斯威特匆忙為他趕製了一套身份證件,說他是西面幾英里外艾培涅的一個教師。他這是搭便車到蘭斯去看望他的父親,他在生病。珀西給了他所有必要的文件,其中有些是昨晚匆忙偽造出來,由摩托車信使送到坦普斯菲爾德。他的瘸腿與掩護的說法相互吻合。一個受傷的老兵很可能去當一名教師,若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就早被送往德國的勞動營了。
到達此地是相對簡單的部分。現在他得找到弗立克才行。他接觸她的唯一辦法是通過波林格爾抵抗組織。他希望這部分組織未被破壞,布萊恩是唯一落在被蓋世太保手中的成員。跟每一個空降到蘭斯的特工一樣,他會先跟蕾瑪斯小姐取得聯繫。只是他需要特別謹慎。
天亮後不久他就聽到了汽車的聲音。他離開大路,進了路邊的田野,把自己藏在一片葡萄藤後面。等噪音越來越近時,他發現那車原來是一台拖拉機。這應該是安全的——蓋世太保從來不會坐拖拉機。他回到路上,招手表示自己想搭車。
開拖拉機的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男孩子,後面拉著一車洋薊。司機朝保羅的腿點了點頭,說:“是打仗負的傷嗎?”
“是的。”保羅說,一個法國士兵最有可能受傷的場合就是在法國戰役中,所以他又說,“在色當,1940年。”
“我當時太年輕。”男孩遺憾地說。
“你很幸運。”
“等著盟軍打回來吧。到時候你就會看見真正的戰爭了。”他朝保羅瞥了一眼,“我不能說了。你到時候看吧。”
保羅仔細想了一下。這孩子可能是波林格爾組織的成員嗎?他說:“可是,我們的人民需要槍枝和彈藥,他們有嗎?”如果這孩子知道什麼,他至少會知道,盟軍在過去的幾個月里已經空投了成噸的武器。
“我們手裡有什麼武器就用什麼武器。”
他是不是在小心保密,知道什麼卻不說出來?不,保羅想。這孩子什麼也不知道。他不過是喜歡幻想罷了。保羅沒再說下去。
男孩讓他在市郊下了車,他一瘸一拐地進了城。接頭地發生了變化,從大教堂的地下室搬到了站前咖啡館,但時間沒有變,仍然是下午三點。他有好幾個小時要打發。
他走進咖啡館吃早餐,順便偵察一下。他要了一杯黑咖啡。那位上歲數的服務員一揚眉毛,保羅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他連忙掩飾一下。“大概用不著說‘黑’吧,我想,”他說,“反正你們大概也沒有牛奶。”
侍者笑了笑,被他說服了。“很不幸,的確沒有。”然後他走開了。
保羅長出了一口氣。上次在法國的臥底工作結束後,他已經有八個月沒來這兒了,他已經忘了那種扮成別人、每分鐘都緊繃著神經的生活。
整個上午他在教堂的禮拜中打著瞌睡度過去了。然後,一點半鐘他又回到咖啡館吃午餐。兩點半左右這地方空了下來,他留在那兒,喝著代用咖啡。兩個男人在兩點四十五分走了進來,要了啤酒。保羅仔細打量了一下。他們穿著舊外套,用慣常的語言談論著葡萄。他們談起葡萄開花顯得博學多識,這個關鍵的時節剛剛過去。他不覺得這兩個人會是蓋世太保特務。
三點整,一個身材高挑、很有魅力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穿著一件不甚顯眼但十分雅致的綠色棉布上衣,戴著一頂草帽。腳上是不成對的鞋子:一隻黑色,另一隻褐色。她可能就是“中產者”。
保羅有些吃驚。他原想她應該是一個老婦人。不過,他的假想倒也沒有根據,弗立克從未實際描述過她。
不管怎樣,他並不準備立刻就相信她。他站起身,離開了咖啡館。
他沿著人行道走到火車站那邊,站在入口那裡,看著咖啡館。他並不惹人注意,像往常一樣,總有幾個人在這裡轉悠,等著自己的朋友。
他監視著進出咖啡館的客人。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走了過來,孩子想吃糕點,他們走到咖啡館時母親妥協了,領著孩子走了進去。兩個葡萄專家離開了。一個憲兵走進去,馬上又出來,手裡拿著一包香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