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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來的時候,汽車已經進了貝克街。車子走過了64號。特工一般不進總部大樓,萬一受到審問,他們便不會透露其中的秘密。事實上,很多特工都不知道它的地址。汽車轉到了波特曼廣場,在那座公寓樓——果園宮外面停了下來。
司機跳下車,為她打開車門。
弗立克走進裡面,去找特別行動處的那一層。見到珀西・斯威特時,她一下子來了精神。這是一位五十歲的男子,禿頭,上唇留著牙刷般的鬍子。他像父親一般喜歡弗立克。他穿著便裝,兩人都沒有敬禮,特別行動處的人都沒耐心講究軍事禮節。
“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妙。”珀西說。
他同情的嗓音讓弗立克再也忍不住了,剛發生的悲劇驟然間壓垮了她,她一下子哭了起來。珀西用胳膊摟住她,拍著她的後背。她把臉埋在他的老花呢夾克里。“沒事了,”他說,“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哦,上帝,對不起,我怎麼成了這樣哭哭啼啼的女孩。”
“我希望我的手下都是你這種女孩。”珀西話裡有話地說。
她離開珀西的懷抱,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請別在意。”
他轉過身去,用一塊大手帕擤了擤鼻子。“是喝茶還是喝威士忌?”他問。
“還是茶吧。”她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屋子的陳設破破爛爛,是1940年匆忙配置的,以後就再也沒換過。一張不值錢的桌子,一塊破舊的地毯,還有幾把配不成對的椅子。她一下子陷在松垮垮的扶手椅里。“沾了酒我會睡著的。”
她看著珀西沏茶。他這人很有同情心,但也會十分強硬。他在一戰中獲過戰功,二十幾歲時領導過工人罷工鬧事,他參加了1936年的卡波街戰役【5】,與東倫敦佬們襲擊了試圖穿過倫敦東頭猶太人街區的法西斯。他會就她的計劃提出各種尖銳細緻的問題,但他也會十分開明,聽取別人的見解。
他把一杯茶遞給她,外加牛奶和糖。“今天上午晚些時候有個會議,”他說,“我要在九點鐘以前把簡報送給上司。時間有點兒緊。”
她喝了一口甜茶,感覺到攝入的能量帶來的快意。她把在聖-塞西勒廣場發生的一切告訴他,他坐在辦公桌邊,用尖尖的鉛筆記著筆記。“我本應該放棄這次任務,”她最後說,“安托瓦內特對提供的情報有懷疑,我本應該推遲突擊,給你發一條無線電通知,說我們寡不敵眾。”
珀西悲哀地搖搖頭說:“可是沒有時間推遲。要不了幾天就要進攻了。就算你向我們發出請求,我估計結果也沒什麼兩樣。我們能幹什麼?我們無法給你派更多人手。我想我們只能命令你不顧一切往前沖。必須作出嘗試,電話交換站太重要了。”
“嗯,這倒是種安慰。”想到不必認為阿爾伯特是為了她的戰術失誤而死,弗立克心情稍稍好過一些了,但這並不能讓死人復生。
“米歇爾沒事吧?”珀西問。
“確實很受罪,不過都會恢復的。”特別行動處招募弗立克時,她沒告訴他們自己的丈夫是抵抗組織的人。如果他們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他們就會去讓她干別的工作了。但這一點並沒有真正得到證實,只是她的猜測。1940年5月她在英國探望母親,米歇爾像當時所有身強力壯的法國青年一樣,正在部隊服役,法國的淪陷讓他們滯留在國外。當她以特工的身份回來時,才知道她丈夫的真正身份,那時組織在她身上已經投入大量的時間和訓練,她對特別行動處來說已經相當重要,不會只憑推測她有情感牽涉就開除她了。
“誰都不願意從後面挨槍子兒,”珀西若有所思地說,“別人會認為那是在逃跑時中的彈。”他站了起來,“好了,你最好回家睡上一覺。”
“等一等,”弗立克說,“首先我想知道我們接著該幹什麼。”
“我要把這報告寫完——”
“不是,我指的是電話交換站。如果它非常重要,我們就要把它敲掉。”
他重又坐下,用一雙機敏的眼睛看著她說:“你到底有什麼想法?”
她從背袋裡拿出安托瓦內特的通行證,把它放在桌上。“有個進去的好辦法。這是清潔工的通行證,她們每天晚上七點到裡面去。”
珀西拿起通行證,仔細審視著它。“好聰明的姑娘,”他的話裡帶著一種欽佩的意思,“接著說。”
“我得回去。”
一絲痛苦的表情從珀西的臉上划過,弗立克知道他在擔心她再去冒生命危險。不過他什麼也沒說。
“這次我要帶上一組人。”她繼續說,“每個人都得有這種通行證。我們代替那些清潔工進入城堡。”
“那些清潔工都是女人?”
“對。我需要一個女性小組。”
他點了一下頭。“這裡不會有誰提出反對意見——你們這些姑娘的確很棒。但你去哪兒找這麼多女人?我們那些受過訓練的人幾乎都在那兒了。”
“先批准我這個計劃,女人我去找。我去找那些應召特別行動處給刷下來的人,那些沒有通過培訓課程的,還有其他什麼人,我們應該拿到那些檔案,看看她們都是什麼原因落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