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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特爾躲進行刑室,子彈擊中了牆磚,碎片橫飛。他掏出他那支瓦爾特P38自動手槍,將保險推到擊發位置,把槍指向門口,等弗立克走進來。
她沒有出現。
他等了幾秒鐘,然後冒險往外一看。
弗立克已經不見了。
他衝過燃燒著的審訊室,猛地打開門,進了走廊。弗立克和另一個女人正跑向遠處。他舉起手槍,她們跳過地上的幾具穿制服的屍體。他瞄準弗立克,這時他覺得自己的胳膊一陣劇痛。他驚叫著扔掉了手裡的槍。他看見自己的袖子著了火,奮力撕下了他的外套。
當他再次抬頭,兩個女人已經逃走了。迪特爾撿起手槍,追趕著她們。奔跑中他聞到了油料的味道。燃油泄漏了——或許破壞者鑿穿了管道。從現在起每一秒鐘,地下室都可能像一個巨大的炸彈爆炸開來。
但他仍可能趕上弗立克。
他跑了出來,跑上了樓梯。
在行刑室里,貝克爾中士的制服開始悶燒。
熱浪和濃煙立刻讓他恢復了知覺,他叫喊著救命,但沒有人聽得見。
他掙扎著,要擺脫捆綁他的皮帶,像他以前許多受害者那樣竭力掙脫,但是,他也跟那些人一樣徒勞無助。幾分鐘後,他的衣服燃出火焰,他開始尖叫起來。
弗立克看見迪特爾跟在她的後面追上樓梯,手裡拿著槍,她擔心如果自己停下來瞄準他,他就可能搶先開槍。她決定不要停下來,一個勁兒快點兒跑。
有人啟動了火災警報,她跟魯比跑過一間間交換室時,整個城堡內響起了高音汽笛聲。接線員全都離開了各自崗位,朝大門口跑去,這樣,弗立克就擠在了人群中。這群人讓迪特爾難以對她或魯比進行射擊,但同時也擋住了她的去路。弗立克連踢帶踹,不顧一切衝出一條路來。
她們到了前門,跑下台階。在廣場上,弗立克看見了莫利耶那輛送肉的貨車,它車尾對著城堡大門,發動機打著火,後門開著。保羅站在旁邊,焦急地透過鐵欄杆望著裡面。弗立克覺得這簡直是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棒的事情。
可是,女人們湧出大樓後,有兩名警衛指引她們去院子西邊的葡萄園,遠離停放的車輛。弗立克和魯比不理會他們的擺手指示,跑向大門。那幾個戰士們看見弗立克手裡的衝鋒鎗,便去抓起他們的武器。
保羅的手裡出現了一桿步槍。他穿過欄杆射擊目標。兩聲槍響,兩個警衛倒了下去。
保羅一下把大門打開。弗立克衝出大門時,子彈飛過她的頭頂,打在小貨車上——迪特爾在向這邊開火。
保羅跳上貨車的駕駛室。
弗立克和魯比一躍而上,進了貨車後面的車廂。
貨車啟動了,弗立克看到迪特爾轉向停車場,他的天藍色轎車就停在那兒。
就在這一刻,地下室下面,火勢已經到達了儲油槽。
地下發出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就好像發生了一場地震。停車場噴爆起來,碎石、泥土和混凝土塊飛上了天空。老噴泉周圍停放的汽車半數被掀翻,巨大的石頭和磚塊雨點般落在其餘那些車輛上。迪特爾被拋回了後面的台階上。氣泵飛上了天,在它待過的地面上噴出一股烈焰。幾輛汽車著起火來,它們的油箱開始爆炸,一個接著一個。貨車此時駛離了廣場,那裡再發生什麼,弗立克已經看不見了。
保羅開著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村子。弗立克和魯比在貨車的鐵皮地板上顛簸不定。弗立克這時才慢慢明白過來,她們已經完成自己的使命。這讓她幾乎不敢相信。她想到了葛麗泰和“果凍”,她們都死了,還有黛安娜和莫德,她倆也已經死去,或正在某個集中營里等待死亡,這些都讓她無法感到高興。但她再次想到那熾烈燃燒的設備間,爆炸的停車場,內心就湧起一種狂烈無情的滿足感。
她看著魯比。
魯比朝她咧嘴一笑。“我們成功了。”她說。
弗立克點了點頭。
魯比雙手摟住弗立克,緊緊地抱住她。
“是啊,”弗立克說,“我們成功了。”
迪特爾從地上爬起來。他感到自己身上到處都是擦傷,但他還能走。城堡陷入一片火海,停車場變成一片廢墟。女人們尖叫著,慌忙逃命。
他看著四周的殘酷場面。“寒鴉”已經成功完成了任務。但一切還沒有結束。她們還留在法國。如果他能捉到弗立克・克拉萊特,親自審訊她,他還可以反敗為勝。今天晚上,她肯定計劃了在離蘭斯不遠的地方與一架小型飛機接頭。他必須弄清它的時間地點。
他知道誰會告訴他。
那就是她的丈夫。
最後一天 1944年6月6日,星期二
52
迪特爾坐在蘭斯火車站的站台上。法國鐵路工人和德國軍人站在刺眼的燈光下,跟他一樣在耐心等待著。運送囚犯的列車晚點了,晚了好幾個小時,但他相信它會來的。他不得不等待。現在他手裡只有這一張牌了。
他的心裡充滿憤怒。他被一個女子打敗了,這讓他羞辱難當。如果她是個德國姑娘,他可能會為她感到驕傲。他會說她既富有才華又膽識過人,甚至還可能愛上她。但她屬於敵人的陣營,在每一個關鍵時刻她都耍弄了他。她殺了史蒂芬妮,她摧毀了城堡,她順利逃脫了。但他還是要抓住她的。到了那時候,她受到的折磨會超乎她最可怕的想像——接著她就會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