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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立克問珀西:“你沒通知黛安娜六點鐘吹起床號嗎?”
“我所有人都通知到了。”
“一刻鐘前我敲過她的門。”弗立克站起來,“我得再去檢查一下。她的臥室是十號,對吧?”
她上樓去敲黛安娜的門,見裡面沒有應聲,她便推門而入。房間裡就像剛被一枚炸彈擊中一樣——亂七八糟的床上放著一隻打開的手提箱,枕頭掉在地上,燈籠短褲上了梳妝檯。不過弗立克覺得這都算正常。黛安娜身邊總少不了人,他們的工作就是跟在她後邊收拾,弗立克的母親就是其中之一。這裡沒人,黛安娜一定是去了什麼地方。必須讓她清楚,她的時間不再歸她自己,弗立克惱火地想。
“她不見了。”她對其他人說,“我們先不等她了,開始吧。”她站在桌子的前端,“有兩天的培訓任務擺在我們面前,然後,在周五晚上我們空降到法國。我們是一個清一色的女性小組,因為在法國占領區女性活動起來較為方便,不易引起蓋世太保的懷疑。我們的任務是炸毀馬爾斯村附近的鐵路隧道,那裡離蘭斯不遠,在法蘭克福和巴黎之間的鐵路幹線上。”
弗立克瞥了一眼葛麗泰,她知道這故事是編出來的。葛麗泰靜靜坐著,往烤麵包上抹著黃油,沒有抬頭看她。
“特工的課程通常是三個月,”弗立克接著說,“但是,這條隧道必須在周一晚上摧毀。在兩天的時間裡,我們希望教你們學會一些基本的安全規則,讓你們掌握如何跳降落傘,訓練你們正確使用武器,還要給你們展示怎樣殺人才能不出聲響。”
儘管化了濃妝,莫德頓時臉色慘白。“殺人?”她說,“你們要讓這些姑娘們去幹這個?”
“果凍”反感地嘟囔了一句:“現在可是在打該死的戰爭,知道嗎?”
黛安娜從花園那邊進了屋子,她用燈芯絨短褲摟著幾樣蔬菜。“我去林子裡溜了一圈,”她興致勃勃地說,“簡直妙極了。你們看,溫室看護人給了我這麼多東西。”說著她從口袋裡掏出幾個熟透了的西紅柿,放在餐桌上。
弗立克說:“坐下,黛安娜,簡報會你遲到了。”
“對不起,親愛的,我錯過你可愛的講話了吧?”
“你現在是在部隊,”弗立克生氣地說,“告訴你七點鐘到廚房,那就必須七點到。”
“你不會拿女校長那套懲罰我,對吧?”
“坐下,閉嘴。”
“非常抱歉,親愛的。”
弗立克提高了聲音:“黛安娜,我說閉嘴的時候,你不必跟我說什麼‘非常抱歉’,也不要再叫我親愛的,只管閉上嘴。”
黛安娜默默坐下,但看樣子氣鼓鼓的,有些不服。真見鬼,弗立克想,這事處理得不太好。
廚房的門咣當一聲開了,一個個子較矮、十分結實、年紀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進了屋。他的制服襯衣上的軍銜是中士。“早上好,姑娘們!”他熱情地招呼道。
弗立克說:“這位是比爾・格里菲斯中士,我們的教導員之一。”她不喜歡比爾。這位軍隊體育教練的身體格鬥課讓人很不舒服,他在弄傷別人時也毫無歉意。她還注意到,比爾在給女人上課時表現就更差。“我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中士,現在就開始好吧?”她站到一邊,倚靠在牆上。
“你的願望就是我的命令。”他多餘地來了一句。他站在她剛才站的桌子前端。“降落傘著陸好比什麼呢,”他說,“就像從十四英尺高的牆上往下跳。這個廚房的天花板比那還低一點兒,應該像從樓上往花園裡跳。”
弗立克聽到“果凍”低聲說:“噢,我的老天爺。”
“你不能一落地就直直站在那兒,”比爾接著說,“如果你想用站立姿勢降落的話,你的腿就會斷掉。唯一安全的辦法是倒下。所以首先我們要教你的是怎麼倒下來。如果有誰想讓衣服乾乾淨淨的,就去那邊的機房換上工作服。我們三分鐘後在外面集合,然後開始練習。”
女人們去換衣服的時候,保羅要走。“我們明天要訓練飛行跳傘,可他們竟然說沒有飛機給我們用,”他對弗立克說,“我要去倫敦踢他們的屁股。”弗立克想,恐怕他也想去見見他的那個姑娘吧。
花園裡有一張舊松木桌子,一個醜陋的維多利亞時代桃花心木衣櫃,還有一把十四英尺高的木梯子。“果凍”有點兒驚慌失措。“你們是要我們從這個倒霉的大衣柜上往下跳,是嗎?”她問弗立克。
“我們做了示範以後你們再跳。”弗立克回答,“然後你們就會驚訝地發現,居然這麼簡單。”
“果凍”看著珀西。“你這個雜種,”她說,“你就讓我來幹這個?”
她們全都準備好了以後,比爾說:“一開始我們練習從零高度跳。一共有三種方法:向前,向後,還有側向。”
他示範了三種動作,很輕鬆地往地上摔倒,然後像體操運動員一樣敏捷地彈跳起來。“你必須把兩條腿併攏。”他頑皮地補充說,“所有年輕女士都該這樣。”沒有一個人笑,“不要亂甩胳膊,這樣會打破平衡,讓胳膊貼在身體兩側。不要擔心自己受傷。如果你弄折了一隻胳膊,那就會疼得要死,比什麼都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