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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立克經過門口,地上的一件東西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一把木製的牙刷。弗立克腳不停步,彎腰把它撿起來。
魯比說:“你想用它刷牙嗎?”
“這像是保羅的。”她幾乎覺得就是他的那一把,儘管法國可能有幾百把,甚至幾千把同樣的牙刷。
“你覺得他有可能來這兒了?”
“有可能。”
“他為什麼要來呢?”
“我不清楚。也許要警告我們有危險。”
她們繞了一圈,再次靠近這座房子之前,她讓葛麗泰和“果凍”跟上來。“現在我們一起過去。”她說,“葛麗泰和‘果凍’,敲前門。”
“果凍”說:“謝天謝地,我的腳疼死了。”
“魯比和我去後面,負責防範。進去以後不要提我們,等著我們出現就是。”
她們沿街走過去,這一次幾個人一塊走。弗立克和魯比走進院子,經過西姆卡五號,躡手躡腳繞到房子後面。廚房幾乎占了整個房子的寬度,有兩個窗戶,中間是門。弗立克等到聽見門鈴的金屬聲響,才冒險窺探了窗戶一眼。
她的心幾乎停跳。
廚房裡有三個人:兩個穿制服的男人,一個個子高挑的年輕女人,長著一頭艷麗的紅髮,那絕不是中年的蕾瑪斯小姐。
在這震驚的幾分之一秒中,弗立克看見所有三個人都背著窗戶,本能地往前門的方向轉動。
她閃在一邊。
她迅速地盤算著。兩個男人顯然是蓋世太保軍官。那個女的肯定是一個法國叛徒,冒充蕾瑪斯小姐。這人看上去似曾相識,哪怕只看見了她的背影。她那件時髦的綠色夏裝撩動了弗立克記憶中的某根神經。
很清楚,這座原本安全的房子已經暴露了,弗立克十分驚愕。這地方現在成了捕獲盟軍特工的陷阱。可憐的布萊恩・斯坦迪什很可能一下子就栽了進去。弗立克懷疑他是否還活著。
冷靜和果斷的意志支配著她。她掏出手槍。魯比也照做不誤。
“三個人,”她低聲告訴魯比,“兩個男的一個女的。”她深吸了一口氣。現在要殘忍一點兒了。“我們要殺掉兩個男的,”她說,“好了嗎?”
魯比點了點頭。
感謝上帝讓魯比有如此冷靜的頭腦。“我想讓那個女的活著受審,但如果她要跑,我們就開槍。”
“明白。”
“兩個男的在廚房的緊左邊。女的可能會去開門。你守著這個窗戶,我去那邊那個。瞄準靠你最近的一個,我開槍時你就開槍。”
她躡手躡腳地穿過整個房子背面,蹲在另一個窗戶下面。她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心跳得就像一個蒸汽錘。但她頭腦十分清楚,就像她在下一盤棋子一樣。她沒有穿過玻璃射擊的經驗。她決定快速連開三槍,第一槍打碎玻璃,第二槍擊斃她的目標,再來上一槍確認命中。她撥開手槍的保險,上揚著槍口拿著它。然後,她直起腰來,透過窗子朝裡面看。
兩個男的面對著客廳站在那兒,都掏出了手槍。弗立克低下槍口,瞄準靠近自己的一個。
女人不見了,但弗立克正看的時候她又回來了,用手拉著廚房的門。葛麗泰和“果凍”毫無疑慮地在她前面走進屋子;然後她們看見了兩個蓋世太保。葛麗泰害怕地叫了一聲。有人說了句什麼——弗立克無法聽清——然後葛麗泰和“果凍”就都舉起了雙手。
假蕾瑪斯小姐跟著她們走進廚房。看見她的整個臉,弗立克一下子認出了她。她見過這女人。瞬間她想起那是在哪兒了——上星期日跟迪特爾・法蘭克一道出現在聖-塞西勒的就是她。弗立克還以為她是軍官的情婦。顯然她幹的事情還不止這些。
片刻之間,那女人在窗戶上看見了弗立克的臉。她大大張開嘴巴,睜大了眼睛,舉起手指著窗戶。兩個男的掉過頭來。
弗立剋扣動了扳機。槍聲跟玻璃的碎裂聲同時響起,她握緊手槍,保持高度,又連開兩槍。
一秒鐘後,魯比也開了火。
兩個男的倒了下去。
弗立克猛地拉開後門,衝進屋子。
年輕女人已轉身溜掉,她朝前門的方向奔去。弗立克抬起手槍,但已經晚了。那女人轉眼進了客廳,逃出了弗立克的視線。“果凍”動作奇快,她一個箭步越過房門撲了上去,只聽兩人跌倒和家具摔碎的聲音。
弗立克衝出廚房去看。“果凍”把那女人摔倒在大廳的瓷磚地板上。她們還撞碎了一個精巧的腎形台桌的彎腿,打破了桌子上放著的一隻中國花瓶,花瓶里的乾花撒得到處都是。法國女人掙扎著要爬起來。弗立克用槍指著她,但沒有開火。“果凍”顯出自己的超快身手,抓住女人的頭髮往地磚上撞,直到她不再亂動。
這女人腳上穿的是不成對的鞋,一隻黑色,一隻棕色。
弗立克轉身去看躺在地上的兩個蓋世太保。兩個傢伙都一動不動地趴在那兒。她撿起他們的手槍,插入自己的衣袋裡。散落的槍枝會讓敵人有機可乘。
就眼下情況看,四名“寒鴉”是安全的。
弗立克靠著一股衝勁完成行動。她知道,總會有時間讓自己想起那個被她殺害的人。終結一條性命是可怕的。她可能暫時感受不到這件事的莊嚴性質,但它遲早會回到她眼前。幾個小時或者幾天後,弗立克會想到那穿軍服的年輕人身後留下的妻子和失去父親的孤兒。但在當下的情形,她可以把這些放到一邊,專心考慮她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