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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是在情報部門。”葛麗泰回答。她看來相當平靜,弗立克想到,假裝成另一個人大概算是她的第二天性。
“你肯定喜歡大教堂吧,”他健談地說,“此外這個亂糟糟的地方就沒什麼可看的了。”
“是啊。”
他轉身去查“果凍”的證件,開始講法語:“你跟著蘭莫太太到處旅遊?”
“是的,她對我很好。”“果凍”回答。
弗立克聽出她的聲音顫抖,知道她嚇壞了。
中士說:“你們去主教邸宅了嗎?那兒實在值得一看。”
葛麗泰用法語回答:“我們去了,實在讓人難忘。”
中士一直在看“果凍”,等待她的回答。她嚇得有點兒發懵,過一會兒才說:“主教的老婆非常親切。”
弗立克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腳底。“果凍”會說一口流利的法語,但她對外國的情況一無所知。她沒意識到只有英國教堂的主教可以娶妻,法國是天主教國家,神職人員都是獨身的。“果凍”第一次被查就把自己暴露了。
會發生什麼事呢?弗立克的司登衝鋒鎗,連同槍架和消聲器都在她的行李箱裡,拆解成了三部分,但她背在身上的破舊皮肩袋裡放著她的白朗寧自動手槍。現在,她小心地拉開肩袋的拉鎖,以便隨時掏出槍來,她看到魯比也把她的右手放在雨衣口袋裡,那裡藏著一把手槍。
“老婆?”中士問“果凍”,“什麼老婆?”
“果凍”一下子不知所措。
“你是法國人?”他說。
“當然。”
葛麗泰立刻插了進來。“不是他的老婆,是他的管家婆。”她用法語說。這種解釋很合理:在法語裡,“老婆”是une femme,而“管家”只是在une femme後面加了一個de ménage。
“果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立刻說:“是的,當然了,我的意思是他的管家。”
弗立克屏住了呼吸。
中士猶豫了片刻,然後聳了聳肩,把證件還給她們。“我希望你們不會等太長時間,火車快來了。”他又換成德語說。
葛麗泰和“果凍”往前走去,弗立克這才鬆了一口氣。
當快輪到她和魯比,她們正要遞上自己的證件時,兩個穿制服的憲兵擠了進來。他們在檢查站停了一下,草草地向幾個德國兵敬了個禮,並沒出示證件。中士點了點頭說:“走吧。”
弗立克想,要是由我負責這裡的安全,我就要對這種情況嚴加防範。什麼人都可以裝扮成警察。不過,德國人素來對穿制服的人畢恭畢敬。他們的國家被一群瘋子所控制,這大概也是原因之一。
現在該輪到她跟蓋世太保說故事了。“你們是表姐妹?”中士說,看看魯比,又轉過來看她。
“長得不太像,對吧?”弗立克裝出一種歡快的樣子說。實際上兩個人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弗立克是金髮碧眼,皮膚很好,而魯比則是深色頭髮,黑眼睛。
“她長得像吉卜賽人。”他粗魯地說。
弗立克假裝生氣。“可她不是。”至於魯比的發色和膚色,她補充說,“她的母親,也就是我叔叔的妻子,是那不勒斯人。”
他聳了聳肩,對魯比說:“你父母是怎麼死的?”
“他們坐的火車被搞破壞的人掀翻了。”
“抵抗分子?”
“對。”
“我很同情你,女士。那些人都是牲口。”他遞迴證件。
“謝謝你,先生。”魯比說。弗立克點點頭。她們走了過去。
這個檢查站可不太好通過。弗立克想。希望別的地方盤查得別這麼厲害,她的心臟都快受不了了。
黛安娜和莫德去了酒吧。弗立克透過窗戶看見她們在喝香檳。她挺生氣。特別行動處給的那些一千法郎一張的鈔票不是用來幹這個的。此外,黛安娜應該意識到,她的大腦每時每刻都要保持清醒。不過,在眼下這種場合,弗立克對此毫無辦法。
葛麗泰和“果凍”坐在一條長凳上。“果凍”看起來變乖了,這顯然是因為一個她所認為的外國變態剛剛救了她一命。弗立克不知道她的態度現在會不會改善一些。
她跟魯比在不遠處又找到了一條長凳,坐在那裡等待著。
隨後的幾個小時,越來越多的人擠到站台上來。有穿套裝的男人,看起來像趕往巴黎辦事的律師或者地方政府官員,還有一些穿戴稍好的法國婦女,以及零零散散的穿制服的德國人。“寒鴉”們手裡有錢,有偽造的口糧配給本,能從酒吧里買到黑麵包和代用咖啡。
十一點的時候火車來了。車廂滿滿的,沒多少人下車,弗立克和魯比只能站著。葛麗泰和“果凍”也一樣,但黛安娜和莫德在一個六人的包廂里找到了座位。包廂里坐著兩個中年女人和兩個憲兵。
這兩個憲兵讓弗立克有些擔心。她想法擠到那間包廂門口的地方站著,從這裡可以透過窗戶監視他們。幸好,經過一個不眠之夜,外加在車站上喝了香檳酒,火車一開出車站黛安娜和莫德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