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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軍的汽車一輛輛從格朗丹家宅的穀倉里開出來。幾個俘虜跟著蓋世太保上了一輛卡車。迪特爾命令他們分別關押這些人,以防他們互相串供。
他跟莫德爾坐著韋伯的梅賽德斯返回聖-塞西勒。“真是一出該死的鬧劇,”韋伯輕蔑地說,“完全是浪費時間,浪費人力。”
“不能這麼說,”迪特爾說,“我們抓獲了四個顛覆分子,讓他們不能再從事破壞活動——畢竟,蓋世太保也該做這件事——而且,更有利的是他們有三個人仍然活著,能接受審訊。”
莫德爾說:“你希望從他們那裡得到什麼?”
“那個死了的,就是‘直升機’,是個無線電報務員,”迪特爾解釋道,“我掌握了他的密碼本的副本。不幸的是他沒有隨身帶著他那套傢伙。如果我們能找到這台發報機,就可以模仿‘直升機’。”
“你不能使用其他無線電發射器嗎,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他使用的頻率?”
迪特爾搖搖頭說:“每台發射機的聲音都不相同,經驗豐富的人一聽就聽得出來。那種小手提箱發報機十分獨特,它省略了所有不必要的電路以減小體積,其結果是音質很差。如果我們恰好從其他特工那裡繳獲過一台完全一樣的機器,倒是可以冒險使用一下。”
“我們或許在哪兒能找到一台。”
“如果有,也可能是在柏林。找到‘直升機’的機器更容易些。”
“你要怎麼找它?”
“那個姑娘能告訴我它在哪兒。”
此後一路上迪特爾一直在考慮著自己的審訊策略。他可以在男人面前折磨那個姑娘,但他們可能會挺過去。最好是在姑娘面前拷打那幾個男人。但應該能找到一個更簡單的辦法。
當他們經過蘭斯中心的公共圖書館時,一個計劃在他腦海中形成。他以前就注意過這座大樓。這是一顆小小的明珠,是一個小花園中矗立的用棕色石塊製成的裝飾派設計傑作。“你不介意讓車在這兒停一會兒吧,韋伯少校?”他說。
韋伯低聲給他的司機下了命令。
“後備箱裡有沒有什麼工具?”
“我不知道,”韋伯說,“你要幹什麼?”
司機說:“有的,少校,我們有維修工具箱。”。
“裡面有大號的錘子嗎?”
“有。”司機跳下車。
“不會耽擱幾分鐘時間。”迪特爾說著下了車。
司機遞給他一把長柄的錘子,錘頭短粗結實。迪特爾經過安德魯・卡內基的半身像朝圖書館走去。當然這裡是關著的,到處漆黑一片。玻璃門外被精心鍛制的鐵柵欄圍護起來。他前後走了幾步,繞到大樓的側面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那裡只有一扇普通的木板門,上面標著“市檔案館”的字樣。
迪特爾揮起大錘對著門鎖砸下去,只消四錘便砸開了鎖頭。他進入裡面,打開燈。他沿著狹窄的樓梯跑上樓,穿過休息大廳進入小說區。在沿著F字母找到了福樓拜的作品,拿出那本他要找的書——《包法利夫人》。這並不是什麼運氣,因為全法國任何一家圖書館都應該有這本書。
他把書翻到第九章,找到他在琢磨的那個段落。那段文字和他記憶里的一點兒不差。他要讓這段話好好為自己服務一下了。
他回到了車上。莫德爾覺得很有趣。韋伯懷疑地問:“你想讀點兒東西了?”
“我有時候失眠。”迪特爾回答。
莫德爾笑了起來。他從迪特爾手裡拿起書,讀了上面的標題。“世界文學經典。”他說,“不管失眠不失眠,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砸開圖書館來借書。”
他們駛入了聖-塞西勒。到達城堡的時候,迪特爾的計劃已經完全成形了。
他命令黑塞剝光米歇爾的衣服,把他綁在行刑室的椅子上準備受審。“讓他看拔指甲的刑具。”他說。“把它們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這些事情做完後,他從樓上的辦公室拿了一支鋼筆、一瓶墨水和一沓信紙。莫德爾躲在行刑室的角落裡觀看。
迪特爾花了幾分鐘時間打量著米歇爾。這位抵抗組織領導人個子很高,眼睛周圍的皺紋很吸引人。他那種壞男孩的樣子很討女性喜歡。現在他有些害怕,但意志堅定。迪特爾想,他正在思考如何挺住嚴刑拷打,儘量堅持得更久一些。
迪特爾把鋼筆、墨水和信紙放在桌上,跟指甲鉗子擺在一起,表明這些東西可以互相替代。“把他的手解開。”他說。
黑塞遵照了吩咐。米歇爾臉上的表情一下子放鬆了許多,但也害怕這不是真的。
迪特爾對沃爾特・莫德爾說:“在審訊囚犯之前,我都要獲取他們的筆跡樣本。”
“他們的筆跡?”
迪特爾點點頭,他看著米歇爾,後者好像聽懂了這簡短德語對話表達的意思。他顯得很有希望的樣子。
迪特爾從口袋裡掏出《包法利夫人》,打開它,把它放在桌子上。“把第九章抄下來。”他用法語對米歇爾說。
米歇爾猶豫了。這種要求似乎無害。他懷疑這是一個詭計,這迪特爾看得出來,但他看不出究竟是為什麼。迪特爾等待著。抵抗組織被告知要盡一切可能推遲嚴刑折磨的開始。米歇爾迫不得已地把這當成一種拖延手段,這件事不大可能無害,但總比把他的指甲拔出來好。經過很長時間的停頓,他說:“好吧。”然後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