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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韋伯的辦公室,吃驚地發現他竟然在那兒,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後面,裝模作樣地就著一盞綠色燈罩的檯燈看文件。“我要的人在哪兒?”迪特爾說。
韋伯站了起來。“你昨天用槍對著我,”他說,“你竟敢威脅一個軍官,這他媽的是什麼意思?”
迪特爾沒料到他竟然會這樣。本來是他韋伯自己出醜,到頭來竟如此氣勢洶洶,難道他真不明白他犯了一個十分可怕的錯誤嗎?“這都是你自己的錯,你這個白痴,”迪特爾惱怒地說,“我不想讓那個人被捕。”
“你這麼做,會受到軍事法庭審判的。”
迪特爾真想就勢奚落他幾句,但他及時打住了。不錯,他認識到,他不過是做了必要舉動以挽救局面;但在官僚體制下的第三帝國,一名軍官因為其動機被法庭提審,這也並非不可能。他的心往下一沉,但他必須裝出一份自信。“那就往上控告我吧,我完全可以在法庭上證明自己的清白。”
“你實際上開了槍!”
迪特爾忍不住說:“我估計這種場面在你整個軍事生涯中,也沒見過幾次吧。”
韋伯的臉騰地紅了,他從來沒參加過戰鬥。“槍應該用來對付敵人,而不是自己的軍官同事。”
“我向空中開的槍。如果讓你嚇著了,我很抱歉。不過你當時在破壞一個一流的反間諜活動,你不覺得軍事法庭要考慮這一點嗎?你在執行誰的命令?恰恰是你表現得毫無紀律。”
“我逮捕了一名英國恐怖組織的間諜。”
“逮捕他到底為了什麼?他不過是隻身一人,而他們還有很多人,如果把他放掉,他就會給我們帶出別的人——或許是一大幫人。而你不聽命令貿然行事,差點兒毀了這個好機會。算你走運,我救了你,否則就會鑄成大錯。”
韋伯一臉狡詐。“你如此熱心放掉一個盟軍特工,相當值得上面的某些權威人物懷疑。”
迪特爾嘆了口氣說:“別再犯傻了。我可不是什麼可憐的猶太店主,不會讓這種惡意的流言嚇倒,你說我是叛徒也沒人會相信。告訴我,我要的人在哪兒?”
“間諜必須立即逮捕。”
“不,不能逮捕他,如果你要試試,我就開槍打死你。我的人在哪兒?”
“我拒絕把緊缺的人手派給這種不負責任的任務。”
“你真要拒絕?”
“對。”
迪特爾盯著他,他原以為韋伯既沒膽量,也沒這麼愚蠢。“你想過沒有,如果陸軍元帥知道這事兒,會怎麼處理你?”
韋伯面帶懼色,但仍滿不在乎地回答了。“我不在軍隊,”他說,“這裡是蓋世太保。”
不幸的是,他說對了,迪特爾沮喪地想。沃爾特・莫德爾安排得倒好,責令迪特爾用蓋世太保的人,不從戰員緊缺的沿海作戰部隊給他調人,但蓋世太保沒有義務聽命於迪特爾。
隆美爾的名字能讓韋伯感到懼怕,但這種威力過一會兒就消失了。
現在,迪特爾除了黑塞中尉,就再沒有其他幫手了。可他和漢斯不靠援助能應付跟蹤“直升機”的任務嗎?很難,但他沒有別的辦法。
他想再要挾一下。“你真的願意承擔這種拒絕的後果嗎,威利?你可要惹下最可怕的麻煩了。”
“相反,我覺得你才有麻煩呢。”
迪特爾失望地搖搖頭,他再無話可說。他跟這個白痴爭來爭去,已經花了太多時間。他走了出去。
他在大廳里見到了漢斯,把情況跟他解釋了一下。他們來到城堡的後部,這裡原來是僕人住宿的地方,現在是工程設備區。昨晚漢斯已經安排好,他們要借一輛郵電局用的貨車和一輛腳踏摩托車,這種摩托車的小發動機只能用腳踏板打火。
迪特爾不知韋伯是否知道車輛的事,下令工程師不要借給他們。但願他不會。半小時後天就亮了,他已經沒時間再跟他爭吵了。不過一切很順利,迪特爾和漢斯穿上工作服,把腳踏車放在貨車後面,開起車就走了。
他們開進蘭斯城,沿杜波依斯大街行駛,然後把車停在拐角處,漢斯下車往回走,就著黎明的熹微光線把裝著弗立克照片的信封投進信筒。“直升機”的臥室在屋子後面,所以不用太擔心他看到漢斯,會再認出他來。
他們到達米歇爾・克拉萊特在市中心的房子時,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漢斯把車停在一百米以外,然後打開一個郵電局的檢修井,裝作在工作的樣子,一邊看著房子那邊的動靜。這是一條繁忙的街道,街上停著不少車,因此這輛貨車並不顯眼。
迪特爾留在車上,不讓外面看到自己,心裡回想著跟韋伯的一番爭吵。這傢伙很愚蠢,但他指出了致命的一點。迪特爾這樣做是在冒險。“直升機”也許會從他手裡溜走,消失掉。這樣,迪特爾就失去了線索。既安全又方便的做法是拷問“直升機”。但是,儘管讓他溜走很危險,卻能帶來豐厚回報。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直升機”就成了一塊金子。迪特爾一想到勝利就在咫尺之間,唾手可得,心中就湧出一股強烈的衝動,連脈搏都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