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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萊姆里吉斯給部隊演《奧賽羅》。現在我們基本上都在給ENSA工作。”ENSA是“全國娛樂服務協會”的簡稱,專門為部隊組織演出活動。“我們去哪兒?”他說。
弗立克很累,第一個反應是哪兒也不想去。但她想到自己周五就要去法國了,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跟哥哥在一起的機會。“倫敦西區怎麼樣?”她問。
“我們去逛逛夜總會。”
“好極了!”
他們離開家,手挽著手上了大街。弗立克說:“我今天早上見到媽了。”
“她怎麼樣?”
“很好,但她對你和斯蒂夫的事兒還是不肯軟下來,我很遺憾。”
“我也沒指望什麼。你怎麼那麼巧,能見到媽?”
“我去了趟索默斯霍爾姆,解釋起來得花半天時間。”
“應該是什麼保密活動吧,我猜。”
她笑了一下算作承認,想到自己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她又嘆了口氣說:“我想,你認識的人裡頭,不會剛好有一個能說法語的女電話機械師吧?”
他停下腳步,說:“嗯,大概有吧。”
15
蕾瑪斯小姐很痛苦。她僵硬地坐在小桌子後面那張硬硬的直背椅子上,自我克制讓她的臉看上去像一張面具。她一動也不敢動,還戴著她的鐘形帽子,緊緊抓著她放在膝頭的皮手提包。她那肥胖的小手有節奏地按著提包帶,手指上沒戴任何戒指,事實上她只戴了一件首飾,那是一個小巧的銀制十字架項鍊。
在她周圍,工作到很晚的文員和秘書穿著漂漂亮亮的制服,繼續在打字、整理檔案。按照迪特爾的指示,當與她的目光相對時,他們禮貌地微笑,每過一會兒就會有一個姑娘跟她說上一兩句,給她送水或咖啡。
迪特爾坐在那兒看著她,黑塞中尉和史蒂芬妮分別坐在他的兩側。漢斯・黑塞有著德國工人階層那種堅韌和鎮定,冷靜地旁觀著,各種折磨拷問他見過太多了。史蒂芬妮的情緒就不那麼平靜了,但她也在練習克制。她看上去不太高興,但什麼也沒說,她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取悅迪特爾。
蕾瑪斯小姐的痛苦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迪特爾很清楚這一點。比爆裂的膀胱更糟糕的是她就要在這些彬彬有禮、穿著考究的工作人員面前把自己弄得滿身污穢。對一位高尚的老婦人來說,這簡直是一場噩夢。他很佩服她的毅力,琢磨著她是否準備招供,把一切都告訴他,還是打算繼續撐下去。
一個年輕的下士在迪特爾身邊立正,說:“請原諒,少校,韋伯少校,辦公室有請。”
迪特爾本想讓士兵捎話說,如果你想見我,就自己過來,但他想到暫時沒必要跟韋伯撕破臉,如果自己讓他幾分,韋伯還可能更合作些。“好的,”然後他對黑塞說,“漢斯,如果她招供的話,你知道該問些什麼。”
“是的,少校。”
“如果她不招……史蒂芬妮,可以去體育咖啡館,給我弄瓶啤酒,再帶一個杯子過來好嗎?”
“當然可以。”能有個理由離開這個房間,她簡直感激不盡。
迪特爾跟著下士到了威利・韋伯的辦公室。這是一個位於城堡前端的大房間,有三個高大的窗戶俯瞰廣場。迪特爾望著城鎮的上空夕陽西下,傾斜的光線照射在中世紀教堂的弧形拱門和扶壁上,輪廓鮮明。他看見史蒂芬妮穿著高跟鞋橫穿廣場,那步態就像一匹賽馬,輕盈優美,同時又強大有力。
士兵們在廣場上幹活,把三根粗壯的木樑整齊地豎成一排。迪特爾皺起了眉頭說:“這是行刑隊嗎?”
“處決周日遭遇戰里活下來的恐怖分子,”韋伯回答,“我知道你已經審問完他們了。”
迪特爾點了點頭說:“他們把知道的東西都告訴我了。”
“公開槍斃他們,警告其他想加入抵抗組織的人。”
“好主意,”迪特爾說,“不過,這對加斯東倒合適,但貝特朗和吉納維芙的傷很重,我很奇怪他們竟然還能走。”
“他們會被抬著去見上帝。不過我叫你來不是為了這件事,我在巴黎的上司一直在問我,有沒有取得什麼新進展。”
“那你是怎麼跟他們說的,威利?”
“經過了四十八小時的調查,你拘捕了一名老婦人,她的房子裡可能藏過盟軍特工,也可能沒有,到現在她還什麼也沒說。”
“那你希望告訴他們什麼呢?”
韋伯煞有介事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希望告訴他們,我們已經端掉了法國抵抗組織!”
“那還需要更多時間,四十八個小時不夠。”
“你為什麼不折磨這頭老母牛?”
“我正在折磨她。”
“不讓她上廁所!這叫什麼折磨?”
“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這種辦法最有效。”
“你總認為自己比別人高明。你一直傲慢自大。但現在是新德國了,少校。你不會因為你是教授的兒子,就什麼都高人一等。”
“別胡說八道了。”
“你真以為如果你父親不是大學裡的頭面人物,你能當上科隆科刑事情報部最年輕的負責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