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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推測那女人就是“雌豹”,便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她矮小苗條,捲曲的金髮剪得很短,保羅還注意到她有一雙可愛的綠眼睛。他不能說她有多漂亮,因為她的臉顯得太老成。再仔細看,最初那種女學生的印象一下子就消失了,筆直的鼻子和削尖的下巴顯出一種好鬥的模樣。但她不知是什麼地方很性感,讓保羅對那裹在破爛衣裙下面的嬌小身體想入非非。
格雷夫斯的話讓她憤憤不平。“從空中轟炸一點兒用都沒有,它的地下室加固了。老天爺,他們怎麼能作這種決定?”
“我看你還是問問這位先生吧,”格雷夫斯說著,轉向保羅,“這是錢塞勒少校,這兩位是克拉萊特少校和斯威特上校。”
保羅不喜歡為別人作出的決定辯解,但他已無路可退,只得坦誠相告。“我看也沒什麼好解釋的,”他簡慢地說,“你搞砸了一次,就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了。”
那女人抬頭使勁瞪了他一眼——她個子比他低一頭——然後氣憤地說:“搞砸了?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保羅感到自己臉紅了。“蒙哥馬利將軍也許聽到的信息有誤,不過這不是你第一次指揮類似行動嗎,少校?”
“他們就是這麼跟你們說的?說我缺乏經驗對嗎?”
她的確漂亮,現在他看出來了。憤怒讓她的眼睛變大,臉頰紅紅的。但她太粗暴無禮,因此他決定如法炮製,一報還一報:“除此以外還有計劃不周——”
“那該死的計劃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但到頭來訓練有素的部隊打退了一幫烏合之眾,保住了地盤。”
“你這頭傲慢的豬!”
保羅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還從未有哪個女人這樣跟他講話。她可能只有五英尺高,他想,但他敢打賭她能嚇得住該死的納粹。看著她那張憤怒的臉,他明白過來,她那更是在生她自己的氣。“你認為你自己有過失,”他說,“因為誰也不會為別人犯的錯誤發這麼大脾氣。”
這回輪到她吃驚了,她半張著嘴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斯威特上校現在才開口說話。“消消氣,弗立克,看在上帝分上,”他轉身對保羅接著說,“讓我猜猜——這種說法是軍情六處西蒙・福蒂斯丘給你的吧,是不是?”
“的確是。”
“他提沒提到攻擊計劃是按照他那個機構提供的情報制定的?”
“我不記得他提過這些。”
“我想他是不會提的。”斯威特說,“謝謝你,少校,我不必再麻煩你了。”
保羅覺得談話並未真正結束,但既然一位高級軍官打發他走,他也只能轉身離開,別無選擇。
他顯然被卷進了軍情六處和特別行動處之間的明爭暗鬥之中。最讓他氣憤的是福蒂斯丘,利用這次會議為自己製造聲勢。蒙蒂選擇轟炸電話交換站,沒有讓特別行動處再發動一次襲擊,這個決定對嗎?保羅說不清。
他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回頭瞥了一眼。克拉萊特少校還在跟斯威特上校爭論著,她的聲音很低,但表情劇烈,用誇張的手勢表示憤怒。她像一個男人那樣站著,手叉在下腰上,身體前傾,表達觀點就用食指戳來點去,顯得十分好鬥。但即使這樣,都無法掩蓋她身上某種迷人的特質。保羅很想知道,把她抱在懷裡,用手撫摸這嬌小的身體該是什麼感覺。他想,儘管她粗野,但不失女人味道。
可她說得對嗎?轟炸真是徒勞的嗎?
他決定再問幾個問題。
09
外形巨大、被煙燻得黢黑的大教堂矗立在蘭斯市的正中,若隱若現,它的存在就像來自上天的責難。正午時分,迪特爾・法蘭克的天藍色希斯巴諾-蘇莎車在被德國占領者接管的法蘭克福酒店外停下。迪特爾走下車,抬頭瞥了一眼大教堂那粗壯的雙塔。原有的中世紀設計風格讓那優雅的尖頂頗具特色,要是沒有足夠的金錢是絕對造不出來的,所以說世俗的障礙能挫敗最為神聖的祈望。
迪特爾讓黑塞中尉開車去聖-塞西勒城堡,證實一下蓋世太保的確準備合作。他自己不想冒險,怕被韋伯少校再次拒絕。黑塞開車走了,迪特爾便上樓去了史蒂芬妮的套房,昨天夜裡他把她安排在這裡住下。
一見他走進屋,她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欣賞著迎接他的一切——她的紅頭髮散落在裸露的肩膀上,穿著栗色絲綢睡衣和高跟拖鞋。他饑渴地吻著她,兩手撫摸著她那苗條的身體,深深感激上天賜予他這個尤物。
“見到我讓你這麼高興,真是太好了。”她笑著說。他們在一起時說法語,從來都是這樣。
迪特爾吮吸著她的氣息。“哦,你倒是比漢斯・黑塞好聞,尤其是他整夜不睡覺,味道更糟。”
她輕輕把他的頭髮向後攏去:“你總是愛開玩笑。可你不會用自己的身體保護漢斯吧。”
“這倒是。”他嘆了口氣,放開她,“上帝,我真累了。”
“去床上吧。”
他搖搖頭說:“我還得審訊犯人。黑塞一小時後就來接我。”他癱坐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