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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我也一直在設法評估抵抗組織會造成嚴重破壞的可能性。他們會真正牽制我們,應對入侵嗎?”
“你的結論呢?”
“情況比我們想像的要糟。”
隆美爾厭惡地哼了一聲,好像一個令人不快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你的理由是什麼?”
隆美爾不會一口咬掉他的腦袋,這讓迪特爾稍稍放鬆了點兒。他說起了昨天在聖-塞西勒遭遇的進攻,一一陳述了抵抗組織獨特的計劃,大量的武器彈藥,最主要的是那些戰士勇猛頑強。唯一沒說的細節是那個美麗的金髮姑娘。
隆美爾站起身,朝那塊掛毯走過去。他眼睛盯著它,但迪特爾相信他不是在看掛毯。“我擔心的就是這個。”隆美爾說,他聲音很輕,幾乎是在自言自語,“我可以擊退一次進攻,哪怕我只有幾支隊伍,只要保持靈活機動就行——但如果我的通信垮了,我就會必輸無疑。”
莫德爾同意地點點頭。
迪特爾說:“我認為我們可以利用這次攻擊電話交換站事件,把它變成一次機會。”
隆美爾轉過臉來,苦笑了一下。“我的上帝,我希望我的所有軍官都像你一樣。說下去,你想怎麼做?”
迪特爾感到這次會面已經按照他的意思進行了。“如果我能審問那些被俘的囚犯,他們就會讓我找到其他組織。運氣好的話,我們可以在入侵前重創抵抗陣線。”
隆美爾有些懷疑。“聽起來有點兒自我誇大。”迪特爾的心往下一沉,隆美爾繼續說:“如果別人說這種話,我會把他轟走。但我記得你在沙漠工作中的成績。你能讓那些人不知不覺招出口供,連他們自己都意識不到。”
迪特爾很高興,他抓住自己的優勢,繼續說:“不幸的是,蓋世太保拒絕讓我審問那些囚犯。”
“他們就是這麼愚蠢。”
“我需要您的干預。”
“當然可以。”隆美爾轉向莫德爾,“給福煦大道打個電話。”蓋世太保的法國總部設在巴黎福煦大道84號。“告訴他們,法蘭克少校今天要審問犯人,要不就讓貝希特斯加登那兒的人給他們打電話。”他指的是希特勒的巴伐利亞要塞。陸軍元帥擁有直接接觸希特勒的特權,該用的時候隆美爾從不猶豫。
“好的。”莫德爾說。
隆美爾繞著他17世紀的桌子走了一圈,又坐了下來。“有消息請立即通知我,法蘭克。”他說,隨後又去看他的文件了。
迪特爾和莫德爾離開了房間。
莫德爾把迪特爾送到城堡大門口。
外面,仍是到處漆黑一片。
07
弗立克降落在倫敦以北五十英里的坦普斯福德,這是英國皇家空軍的一個簡易機場,附近是貝德福德郡的桑迪村。僅憑嘴巴里那夜晚濕冷空氣的味道,她就知道自己回到了英國。她愛法國,但這裡是她的家。
走在機場上,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度完假返回時的情景。她母親一看到自己家的房子,總會說出那句話:“外出不錯,但回家更好。”在這最不平常的時刻,母親的話湧上了她的腦際。
一個身穿急救護士隊下士軍服的年輕女子在等她,開一輛大馬力的捷豹預備將她送到倫敦。“真是奢侈啊。”弗立克說著,坐到車裡的真皮座椅上。
“我直接帶你到果園宮,”司機說,“他們在等著聽你的匯報。”
弗立克揉了揉眼睛。“老天,”她尋求同情般地說,“他們不覺得我得睡會兒覺嗎?”
司機沒有搭茬,而是問道:“任務執行得很順利吧,少校?”
“全他娘砸。”
“對不起,什麼?”
“全他娘砸,”弗立克重複了一句,“這是句縮略語,也就是情況全他娘的搞砸了的意思。”
那女子不說話了。弗立克覺得自己的話讓她尷尬。不錯,她沮喪地想,終究還有受不了這種軍營粗口的女孩。
當汽車快速通過赫特福德郡的斯蒂夫尼奇和奈柏沃斯村時,天已破曉。弗立克看著窗外掠過的房屋和屋前園子裡的蔬菜,看見鄉村郵局那脾氣欠佳的女局長在沒好氣地施捨小額郵票,還看見各式各樣的小酒館,那裡面儘是溫乎乎的啤酒和快散架了的鋼琴。納粹沒能打到這麼遠的地方,真讓她深深感到慶幸。
這種感覺讓她更加鐵了心回到法國去。她要尋找機會再次襲擊城堡。她想到那些留在聖-塞西勒的人們:阿爾伯特,年輕的貝特朗,美麗的吉娜維芙以及其他或戰死或被俘的戰士們。她想到了他們的家人,這些人正在被失去親人的痛苦和焦慮所折磨。她痛下決心,絕對不讓他們白白犧牲,一切付出終究要求得到結果。
她應該立刻投入行動。馬上讓她作匯報更好,今天她就有機會提出自己的新計劃。特別行動處的人一開始會謹慎對待,因為誰也沒有派過清一色都是女性的小組執行這類任務。一定會有這樣那樣的阻礙。不過幹什麼事情都會有阻礙的。
他們到達倫敦北部郊區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到處是起早幹活的人,郵差和送奶工在遞送貨物,火車司機和公交車售票員正徒步趕去上班。戰爭的跡象隨處可見,反對浪費的招貼畫,屠夫的窗口掛的“今天沒有肉”的牌子,一個開著垃圾車的女人,整排被炸成廢墟的小房子。但這裡沒人會攔住弗立克,沒人會要她出示證件,沒人會把她投入牢房,拷打她交出情報,再把她用拉牲口的卡車送到某個集中營,一直待在那裡餓死。她感到臥底生活那種高度緊張正慢慢緩解,她往後倒在汽車座椅上,閉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