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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一切都被草草搜查過了。小客廳座椅的墊子被弄得東扭西歪,廚房角落的柜子也敞開著。弗立克朝臥室看去,那裡的情況也一樣。抽屜都被拉了出來,衣櫃的門開著,有人穿著髒靴子在床上站過。
她走到窗邊,朝下面的街道望去。一輛黑色的雪鐵龍前驅停在大樓對面,兩個男人坐在前排座位上。
全都是壞消息。弗立克絕望地想。有人做了口供,迪特爾・法蘭克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它。他費盡心機,循著蛛絲馬跡,首先找到蕾瑪斯小姐,然後是布賴恩・斯坦迪什,最後是吉爾貝塔。還有米歇爾嗎?他已經被抓了嗎?看起來很有可能。
她又想起了這個迪特爾・法蘭克。第一次在軍情六處的檔案里看到他照片背面寫的簡要介紹,就讓她驚恐不已,渾身發麻。現在她知道,當時那陣驚嚇太微不足道了。他很聰明,很執著。他幾乎在查特勒抓到了她,是他把印著她的模樣的布告貼滿了巴黎,她的同志一個接著一個被他抓捕、審訊。
她親眼見過他僅僅兩次,兩次都不過幾分鐘。她深深記住了他那張臉。她想,他的外表看上去充滿智慧和能量,還帶有一絲果斷,那種果斷可以輕易轉變為殘忍和冷酷。她十分肯定他還在追尋著她的蹤跡。她定下心來,必須更加警惕防範。
她望了一下天空。天黑前她還有大約三個小時。
她匆匆下樓,穿過花園回到停在另一條街上的西姆卡五號。“情況不妙,”她邊說邊擠進車裡,“這個地方已經遭到搜查,樓房正面有蓋世太保監視。”
“見鬼,”保羅說,“我們現在去哪兒?”
“我還有另一個地方,可以試一試,”弗立克說,“開車進城。”
她不知道這輛西姆卡五號還能繼續使用多久,五百毫升的引擎很難對付如此的超載。假設杜波依斯大街的屍體在一個小時內被發現,蘭斯的警察和蓋世太保要過多長時間以後才會收到警報,開始尋找蕾瑪斯小姐的汽車?迪特爾沒有辦法聯繫那些已經外出在崗的人,但交接班後他們肯定會得到通報。弗立克弄不清楚值夜班的人什麼時候上崗。她斷定自己幾乎沒有時間了。“把車開到火車站,”她說,“我們把車丟在那兒。”
“好主意,”保羅說,“或許他們會以為我們離開了這裡。”
弗立克掃視著街道,看看有沒有軍用梅賽德斯或者黑色的雪鐵龍。當他們經過一隊巡邏的憲兵時,她屏住了呼吸。不過,他們順利到達市中心,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保羅把車停在火車站附近,所有的人快速下了車,匆匆離開這個犯罪物證。
“我必須單獨行動,”弗立克說,“其餘的人去教堂休息,在那裡等著我。”
“我的所有罪孽已經被原諒了好幾次,今天我已經在教堂待太長時間了。”保羅說。
“你可以為我們能有過夜的地方祈禱。”弗立克對他說,然後便匆匆離去。
她回到了米歇爾住的那條街。離他家一百米遠就是里吉斯之家酒吧。弗立克走了進去。老闆亞歷山大・里吉斯正坐在櫃檯後面抽菸。他認出她來,點了點頭,但沒說什麼。
她通過寫著“洗手間”的那扇門,走過一段過道,推開一扇看上去像個柜子似的門。裡面是一段陡然向上的樓梯。樓梯的頂端是一個沉重的大門,上面有窺孔。弗立克拍了拍門,站在那兒,讓窺孔裡面能看見她的臉。不一會兒,門開了,開門的是美米・里吉斯,店主的母親。
弗立克進了一個大房間,窗戶都被遮得嚴嚴實實,裡面的裝飾都很草率,地上鋪著蓆子,牆壁被塗成褐色的,幾隻沒有燈罩的電燈泡懸垂在天花板上。房間的一頭有一個輪盤賭檯。幾個男人圍坐在一個大圓桌邊打牌。一個角落裡有一個酒吧。這是一個非法賭博俱樂部。
米歇爾喜歡下大賭注賭撲克牌,他喜歡跟這些狐朋狗友湊合,所以偶爾會來這兒打發夜晚的時光。弗立克從未玩過牌,但她有時候在這兒坐上個把小時,觀看賭局。米歇爾說她能給他帶來好運。這是一個躲避蓋世太保的好地方,弗立克希望自己能在這兒找到他,但她把周圍這些面孔環視了一遭,最終還是失望了。
“謝謝你,美米。”她對亞歷山大的母親說。
“很高興見到你。你還好吧?”
“還好,你見過我丈夫嗎?”
“啊,那個迷人的米歇爾。很遺憾,今晚我沒見過他。”這裡的人並不知道米歇爾是抵抗組織的人。
弗立克往酒吧走去,找了把椅子坐下,衝著那位嘴唇塗得鮮紅的中年女招待笑了笑。她是伊薇特・里吉斯,亞歷山大的妻子。“有威士忌嗎?”
“當然,”伊薇特說,“買得起就有。”她拿出一瓶杜瓦白標,倒出幾個刻度。
弗立克說:“我在找米歇爾。”
“我差不多一個禮拜沒見到他了。”伊薇特說。
“真見鬼。”弗立克啜了一口酒,“我等一會兒吧,或許他會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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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特爾絕望至極。弗立克實在是太聰明了。她躲開了他布設的陷阱。她就躲在蘭斯的某個地方,可他就是無法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