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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特爾放下電話,看了看手錶。現在是四點鐘。他起身下床。
偏頭痛過去了,但他感到有些噁心,不是讓嗎啡,就是讓這通不愉快的電話鬧的。他喝了杯水,吞下三片阿司匹林,接著開始刮鬍子。他在臉上塗滿肥皂沫,緊張地梳理著頭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反問自己是否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當時他讓黑塞中尉留在里吉斯之家外面,自己跟著米歇爾・克拉萊特到了菲利普・莫利耶那裡,那是個給餐館和部隊廚房供應鮮肉的販子。這裡是一個街面店鋪,樓上是住人的地方,店鋪側面還有一塊院子。迪特爾觀察了一個小時,但沒人從裡面出來。
看來米歇爾打算在裡面過夜。迪特爾找了一間酒吧,從那兒給漢斯・黑塞打電話。漢斯騎著摩托車,十點鐘到了莫利耶店鋪的外面跟他會合。黑塞中尉告訴他,搜查里吉斯之家上面時,只找到一個空房間,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那兒肯定有一套提前警報系統,”迪特爾推斷道,“如果有人搜查,酒保在樓下就會隨時發出警報。”
“你認為抵抗組織在使用這個地方?”
“有可能。我想,以前是共產黨在那兒開會,後來被抵抗組織接手了。”
“但昨晚他們是怎麼逃掉的呢?”
“地板下面有個活動門什麼的。共產黨們自有辦法。你抓了那個酒保沒有?”
“我把那裡的所有人都抓了起來。他們現在正關在城堡里。”
迪特爾讓漢斯監視莫利耶這裡,自己開車去了聖-塞西勒。他審訊了那個嚇得要命的店主亞歷山大・里吉斯。幾分鐘後他把事情弄清楚了。他沒有猜對,這地方既不是抵抗組織的藏身處,也並非共產黨們聚會的地點,而是一個非法賭博俱樂部。不過,亞歷山大證實了米歇爾・克拉萊特昨晚到過那裡,他還說,米歇爾在那兒跟他的妻子見過面。
又一次讓她在眼皮底下逃跑,這簡直讓迪特爾氣得發瘋。抵抗組織成員他抓了一個又一個,可弗立克卻總能避開他的追捕。
他刮完鬍子,把臉洗淨,給城堡打了個電話,要了一輛車,讓司機帶兩名蓋世太保過來接他。他穿好衣服,到酒店廚房要了半打熱乎的羊角麵包,用亞麻布餐巾包上。然後他走出飯店。清早的空氣十分涼爽。破曉的微光給大教堂的尖塔抹上一層銀暉。一輛深受蓋世太保青睞的快速雪鐵龍已經等在外面。
他把莫利耶的地址交給司機,在五十米外的一個倉庫門口找到藏在那兒的漢斯。漢斯說,這裡一整宿都沒有人出來,米歇爾肯定還在裡面。迪特爾讓司機在下一個街角等著,然後跟漢斯站在一起,兩人分吃了羊角麵包,看著太陽升過城市的屋頂。
他們必須一直等在這兒。迪特爾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急躁情緒,幾分鐘,幾小時,時間就這麼白白過去。失去史蒂芬妮的痛苦重壓在他的心頭,但他已經從眼前的打擊中恢復,重新關心起戰爭態勢來。他想像著盟軍部隊正在英格蘭的南部或者東部某地集結,整船的戰士和裝甲正急於將法國北部寧靜的海邊城鎮變成戰場。他還想到了那些法國破壞者——他們用空投的槍枝、彈藥和炸藥武裝到了牙齒,正準備從背後攻擊德軍,對他們後背猛刺一刀,嚴重挫敗隆美爾的機動能力。現在,他站在蘭斯城裡別人的家門口,等著一個業餘的恐怖分子吃完早餐,這讓他覺得自己既愚蠢又無能。也許,今天,這個人會把他帶到抵抗組織的心臟——但一切僅僅是希望而已。
時間過了九點,那扇門開了。
“終於出來了。”迪特爾嘆了口氣。他從人行道上閃開,省得被人注意。漢斯掐滅了菸頭。
米歇爾由一個十七歲左右的男孩陪著走出那座房子,迪特爾估計,這孩子可能是莫利耶的兒子。那孩子拿一把鑰匙打開了院門上的掛鎖。院子裡有輛洗刷乾淨的黑色小貨車,側面用白色寫著“莫利耶父子肉鋪”幾個字。米歇爾上了車。
迪特爾來了精神。米歇爾借了這輛送肉的車,一定是去接“寒鴉”的。“我們走!”他說。
漢斯匆忙朝他停在路邊的摩托車走去,背對著路站在那兒,假裝擺弄著引擎。迪特爾跑到街角處,示意蓋世太保的司機發動汽車,然後看著米歇爾。
米歇爾把車開出院子,往遠處開走了。
漢斯啟動了摩托車,緊隨其後。迪特爾跳上汽車,命令司機跟上漢斯。
他們向東駛去。迪特爾坐在蓋世太保黑色雪鐵龍的前排乘客座位上,焦急地望著前面。莫利耶的貨車很好跟蹤,車棚很高,頂部還有個像煙囪一樣的通風口。這個小通風口會讓我找到弗立克,迪特爾樂觀地想。
貨車駛向職業大街,進了一家名叫拉佩里埃爾的香檳酒廠。漢斯駛過那裡,在下一個拐彎掉頭。迪特爾的司機也跟了上去,他們都停了下來。迪特爾跳下了車。
“我認為‘寒鴉’晚上就是藏在這兒過夜的。”迪特爾說。
“我們要不要搜查一下?”漢斯急切地說。
迪特爾想了一下。這就跟昨天在咖啡館外面的情況一樣,讓他進退兩難。弗立克可能在裡面。但是,如果她已經離開這兒了,下手搜查就會讓他過早失去這個十分有用的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