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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門口,遠遠地望著柯拉麗,又怕被她看見,心裡想:
“啊!不,啊,不!我去給她一張名片!”
他決定走進去,可這時一個女人一邊上樓,一邊大聲在他身旁喊道:
“夫人在哪裡?……讓她快點來,西蒙……”
西蒙老頭也上了樓,指指在病房裡的柯拉麗,那女人便跑了過去。
她對柯拉麗說了幾句話,柯拉麗顯得驚慌失措,開始跑向門口,經過帕特里斯身邊,迅速下樓去。西蒙和那女人跟在後面。
“我有汽車,夫人,”那女人喘著粗氣說,“從家裡出來正好有輛車,我就租了它。快點,夫人……警察局長命令我……”
帕特里斯也下了樓,什麼也沒聽到,可是他剛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使他下了決心。他一把抓著亞邦,跳進了一輛車,讓司機追蹤柯拉麗的車子。
“亞邦,新情況,有新情況,”上尉說,“事情有了急劇的變化,那個女人肯定是埃薩萊斯府上的女傭人,她根據警察局長的命令來找女主人。這是上校的揭發引來的抄家、調查,以及各種柯拉麗媽媽討厭的事。你竟敢勸我保持謹慎?你想想,我能讓她在危險中孤立無援嗎?你的想法有多骯髒,可憐的亞邦!”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大聲說:
“媽的!但願埃薩萊斯這混蛋沒被抓住!否則就要大難臨頭!可是這人太自信,太猶豫不決了……”
一路上,貝爾瓦上尉憂心忡忡,他排除了各種疑慮,最後做出結論。只有埃薩萊斯被逮捕,才會使得女傭人這樣急急忙忙,才使得柯拉麗立即動身。這種情況下出面干預,揭露真相,伸張正義,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何況這種揭露可以根據柯拉麗的利益進行增減……
兩輛車幾乎同時在埃薩萊斯公館前停下,那兒已經停著另一輛車。柯拉麗下了車,消失在門裡。女傭人和西蒙也跨過了人行道。
“來,”帕特里斯喊著亞邦。
大門虛掩著,帕特里斯走進去。大門裡站著兩名警察。
帕特里斯匆忙地做個手勢打了招呼,裝作這個家的人走進去了。他想做的顯而易見,沒有什麼能阻攔他。
他走在石板上的腳步聲,使他想起了布爾賴夫及其一夥逃跑的情形。他走的正好也是這條路。與圖書室相連的客廳的門是朝左邊開的,上校的屍體正是從這扇門抬走的。門裡傳出說話聲,他穿過了客廳。
這時他聽見柯拉麗可怕的喊叫聲:
“啊!上帝!啊!上帝!這怎麼可能呢?”
兩個警察在門口攔住了他。他對他們說:
“我是埃薩萊斯夫人的親戚……唯一的親戚……”
“我們有命令,上尉……”
“我知道,那是當然的!不要放任何人進去了!亞邦留在這裡。”
他進去了。
在這間寬大的房子裡,聚集著六七個人,無疑是警察局長、法官之類的先生。他們彎著腰圍在那裡看什麼東西,帕特里斯被擋著,沒有看見什麼。突然柯拉麗從人群中擠出來,踉踉蹌蹌地向他這邊走來,手在空中揮動著。她的女傭人扶住她,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怎麼啦?”帕特里斯問。
“夫人不舒服,”女傭人回答,“真嚇人,啊!我都嚇壞了。”
“究竟怎麼啦?……為什麼?”
“因為,先生!……您想想看!這種場面……我也是,感到很吃驚。”
“什麼場面?”
有一個先生走了過來。
“埃薩萊斯夫人病了嗎?”
“不要緊,”女傭人回答,“她暈過去了……身體太虛弱。”
“如果她能走動了,就把她帶走,她在這裡沒用。”
接著他又用詢問的口氣對帕特里斯·貝爾瓦說:
“上尉您?……”
帕特里斯裝著不懂的樣子。
“是的,先生,我們得把埃薩萊斯夫人帶走,她在這兒確實沒用。只不過,我不得不首先……”
帕特里斯為了避開問話人,趕忙繞了個彎,趁法官們開始散開的時候走上前去。
他看見這個場面以後方才明白,柯拉麗為什麼會暈過去,女僕為什麼那麼激動,連他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了。這個場面比昨天夜裡可怕得多。
離壁爐不遠處,就在埃薩萊斯昨夜受刑的地方,埃薩萊斯仰面躺在地上。他穿著睡衣,栗色法蘭絨長褲,有飾帶的絲絨上裝,頭上和肩膀上蓋著毛巾。旁邊一個無疑是法醫的人一隻手揭開蓋布,另一隻手對著死者的臉部指指點點,並用很小的聲音做著解釋。
這張臉可以說是無法形容的一團肉,一部分像是被烤焦了,另一部分像血淋淋的肉泥,混雜著碎骨,皮,頭髮,鬍鬚,還有一隻碎了的眼球。
“噢!”帕特里斯喃喃地說,“真卑鄙!是把整個頭放進火里燒的,有人把他拉了出來,是嗎?”
那個同帕特里斯打過招呼的,看起來像個要人的先生又走過來說:
“您是誰?”
“貝爾瓦上尉,先生,埃薩萊斯夫人的一個朋友,是曾被她奮力搶救過的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