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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茗下樓,打算去買個早飯。
這兩年裡,她也走上了養生大道,生活習慣良好,不抽菸偶爾喝個小酒,不晚睡除非失眠,還有,無論如何都得吃上早飯。
昨夜好像又下雪了,大街上有人在鏟雪。雪層表面白淨無暇,實則越往下越貼近地面的部分就越髒。
溫茗走在人行道上,避開一簇一簇的髒雪,最後停在了一家賣早餐的小店門口。
早上排隊買早餐的人很多,溫茗排在隊伍的末尾,慢慢跟著人群往前挪動。忽然,她看到不遠處的巷子口,有一個穿著單薄的中年婦人,正在賣圍巾。
婦人皮膚黝黑,但眼神卻很乾淨。
過往行人很多,卻沒有人注意她,她也不出聲,只是時不時地指一指自己身前的牌子,想引起別人的關注。
溫茗想起自己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也給她織過一條圍巾,只是後來,那條圍巾在搬家的時候不見了。為這事兒,她一直耿耿於懷。溫茗忍不住走過去。
婦人看到有人過來,很激動,但是,她無法張口說話,因為,她是一個啞巴。
「唔唔唔。」婦人指著自己面前的牌子。
溫茗掃了一眼,牌子上面很長一段話,但字體歪歪扭扭的,看不清楚,唯一能看清楚的,是圍巾的價格,25塊一條。
織工這麼精美的圍巾,竟然這麼便宜。
「姑娘,若是喜歡就買一條吧,圍巾都是她親手織的,她不容易,自己說不了話還得出來做生意,因為家裡有個重病的女兒等著錢看病呢。」一個買菜路過的老大爺說。
婦人看到老大爺似乎是在幫腔,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就不停地點頭。
溫茗給自己選了一條大紅色的圍巾,又給秦延挑了一條黑色的,婦人用袋子替她把圍巾裝好,溫茗付了一百,原本沒打算要找錢,但婦人拉著她,非要把錢還給她。
這世界上總有一種人,如眼前的聾啞婦人一樣,雖然身處溝壑,被命運虧待,但他們仍然帶著尊嚴,自強不息。
溫茗想了想,又抽了兩條圍巾,披在婦人單薄的外衣上。
「禮物。」溫茗笑著對她比劃,「這是送你的禮物。」
買完早餐,回到酒店,溫茗發現,秦延房間的門開著。
溫茗走到門口,往屋裡看了一眼,她看到秦延坐在床沿上,俯著身,雙肘支著大腿,臉埋在手掌里,全身散發著一種從未有過的頹然。
「你回來啦。」溫茗走進屋裡。
秦延聽到她的聲音,抬起頭來,看向她。
「看,我給你帶了早餐,還給你買了……」
她話還未說完,就見秦延忽然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她走過來,緊接著,他揚手把她抱進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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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身上的冷氣隨著這個擁抱全都撲了過來,溫茗有點訝異,他身上怎麼這麼冷?
「秦延。」
秦延手上的力道增大,更用力地抱緊了她,這個動作,仿佛是在讓她別說話,也什麼都別問。
溫茗安靜地靠在秦延身上,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因為她能感覺到,此時的秦延有多麼的脆弱。
兩人就這樣依偎在彼此身上,不聲不響。
忽然,溫茗感覺到了脖頸間有一絲涼意。
秦延在哭?
「秦延。」她抬手,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後背,「很難受嗎?如果難受,你別忍著,在我面前,你什麼都不用忍著。」
秦延沒出聲,只是將臉更深地埋進溫茗的頸窩裡,他呼吸的溫度和男兒的熱淚全都落在她的皮膚上,這讓溫茗覺得,她和秦延是如此親近。
這種親近勝於了水乳交融,也勝於了相濡以沫。
可是,他終究沒有徹底地釋放自己。溫茗等了很久,他都沒有發出聲音,他只是抱著她,好像用盡了所有力量那樣抱著,微微顫抖,隱忍落淚。
時間慢慢地流淌著。
終於,他鬆開了她。
溫茗看了秦延一眼,他臉上沒有淚痕,神色平靜,如果不是眼眶還泛著微紅,她甚至無法找到他剛哭過的證據。
秦延別開臉,走回床沿邊坐下。
溫茗拿捏著情緒,走到他面前,笑著對他亮了亮手裡的早餐,說:「餓不餓?吃點東西吧。」
秦延搖搖頭,往邊上挪了挪,示意溫茗坐。
溫茗把東西都放在書桌上,挨著秦延坐下。
「怎麼了?」她問。
秦延伸手,輕輕地將她的手裹進掌心,他的手掌很糙,也很溫暖。
「溫茗。」
溫茗看著他,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秦延垂著頭,喉頭來回滾動,良久,才下定決心:「求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他的嗓音喑啞,但吐字清晰。
溫茗忽然很難過,她有點僵硬地勾了下唇:「我,真的讓你這麼為難嗎?」
秦延不作聲,也不看她。
兩人肩並肩坐著,心卻在不經意間又拉開了遙遠的距離。
溫茗嘆了口氣,沒有想像中的憤怒,但是,渾身卻被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包圍。她抽回自己的手:「好,我走。」
她站起來,一轉身就紅了眼眶,她忍著不讓自己流下眼淚,因為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哭並不能挽回什麼。
溫茗快步往前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想起什麼,於是她的腳步頓了頓,又折回去,拿起書桌上的袋子,從裡面抽出了一根黑色的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