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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原深刻地感覺到自己的愚蠢。同時,對於木村過人的機智,與其說是憎恨,不如說是由衷地佩服。

    (《二廢人》發表於一九二四年)

    【注釋】

    (1)青島是中國山東半島南部的城市。一八九七年被德國占領,第二年成為租借地。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攻破並且占領青島。

    (2)柏拉圖(Plato,公元前427—347),古希臘哲學家。創辦學院培育英才。主要著作有《蘇格 拉底的申辯》、《理想國》、《會飲篇》等。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322),希臘哲學家、科學家。著有《形上學》、《自然學》等邏輯學、倫理學、政治學、詩學、博物學等多樣作品。柏拉圖認為,男女具有同樣的理性,女性若跟男性接受同樣的教育應該能發揮所長;相較之下亞里士多德則認為,女性是“不完全的男性”,應該為男性服務。

    (3)曾我乃家五郎、十郎於明治三十七年從大阪出發,以曾我乃家一族為首創作的大阪喜劇,在人 情喜劇中帶有鮮明的通俗教訓特色,如今的松竹新喜劇就是繼承了這種風格。其中曾五乃五九郎於明治四十年進軍東京淺草,成為東京的喜劇王之一根據《偵探小說四十年》記載,五九郎曾參與演出亂步參加的合作集團“耽綺社”寫的劇本。  

    ※雙生兒※

    老師,今天我決定在您面前懺悔。我離被處死刑的日子已越來越近,我想儘快將心裡話傾吐出來,至少安心度過死前最後幾天。拜託,或許這會給您添麻煩,還請為我這可悲的死刑犯撥出一點兒時間。

    老師您也知道,我殺了一個男人,並從對方的保險箱中竊取了三萬圓,才因此被判處死刑。任何人對此判決都不會有所質疑。事實上,我的確犯下了罪行,而如今死刑已確定,絲毫沒有必要再特地招認另一項更嚴重的罪行。縱使那件事比我為人所知的罪行還要嚴重好幾倍,對於已被判處極刑的我來說,也不可能因此再受到更重的刑罰。

    不,不見得毫無必要。雖說我已是將死之人,多少還是有點兒虛榮心,希望儘量美化自己的惡名。況且基於某種理由,之前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希望讓妻子知道這件事,為此我不知承受了多少不必要的折磨。明知就算坦白此事也不可能影響結果,但面對法庭上一臉威嚴的法官,到了口邊的話又被我硬生生吞回去,我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實情。

    然而如今,我希望老師您之後將這件事巨細靡遺地轉告我的妻子。就算是再壞的人,面對死亡的那一刻也希望能改邪歸正。若不坦承另一項罪行就死去,對我的妻子來說未免不公平。另一個原因就是我很害怕被我殺死的男人的執念。不,不是我搶錢時殺害的男人。那起案件我已經招認了,我根本不怎麼在意他的死;而是在意更早之前,我犯下的另一樁殺人罪。一想到那個男人我就備感痛苦。  

    他是我的哥哥,而且不是一般的哥哥。我是雙胞胎中的弟弟,他是與我同時自母親胎內出生的另一個雙胞胎兄弟,我殺了他。

    他不分日夜地出現在我眼前,指責我。夢裡他在我胸口壓上千斤重擔並勒緊我的喉嚨。白天情況也未見好轉,他的身影會出現在牆上,眼裡寫滿 憎恨,瞪著我,或是從窗口伸進腦袋對我報以詭譎的冷笑。最糟糕的是,因為我們是雙胞胎,從長相到身形都一模一樣。打從我進來這裡之前,是的從我殺了他的第二天起,他就不時在我眼前出現仔細想想,我之所以犯下第二起殺人案,以及精心策劃的殺人行動竟然曝光,一切或許都是他的執念造成的。

    自從殺死他的隔天起我就不敢再照鏡子。不只是鏡子,只要是可以反射出影子的物品都令我恐懼,我不惜將家中的鏡子和所有玻璃製品都扔掉可是,那樣做又有何用?大都市裡放眼望去儘是成排的展示櫥窗,裡面總有閃閃發亮的鏡子。越想忽視,我的目光越是被吸引過去。在那些玻璃和鏡子裡,總反射出被我殺害的男人——雖說那其實是我自己的身影——以陰沉的目光控訴我。

    有一次,我在某間鏡子店前甚至差點兒昏倒在那兒,我看到那個被我殺死的男人的眼睛,成千上萬隻充滿怨毒眼神的眼睛,同時將目光投射到我 身上。

    雖不時被那種幻覺困擾,但我並未因此倒下以我聰明絕頂的腦袋精心策劃出來的絕頂妙計,怎麼可能輕易就露出馬腳——確實,這種過度自戀的 信心令我變得更加大膽。屢次謀財犯案令我忙得不可開交,連一秒鐘也無法鬆懈,自然沒有餘力顧及他。但是此刻,淪為階下囚的我再也撐不下去了他的鬼魂趁著單調、不被打攪的牢獄生活、心神鬆懈的大好機會,完全占據了我的心,尤其在我被判處死刑後更是變本加厲。

    這裡雖然沒有鏡子這類生活用品,但是洗臉和入浴時,他總會化為我自己的面貌倒映在水面上; 味噌湯里也會浮現他那憔悴的面容。此外,餐具表面或室內閃亮的金屬表面,舉凡能映出倒影的物品,或大或小,他的身影一定都會出現。現在,就連我自己的身影都會把我嚇一跳。該怎麼說呢,我甚至怕看到自己的身體。我怕我這具和死掉的男人分毫不差,甚至連每一條皺紋的長向都相同的身體與其繼續承受這種痛苦折磨,不如早點兒死了,我一點兒也不畏懼什麼死刑,反而巴不得死刑越早執行越好。可是,沉默地死去確實令我不安在我死前必須取得他的諒解,或者該說,我想消除心頭這種無時無刻恐懼著他的幻影的不安……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向我的妻子坦承我的罪行,同時讓世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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