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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記得你不是說過,你哥的手帕遺落在你父親遇害的地點嗎?”
“沒錯,可以說,我對我哥的懷疑並未完全消除。其實就連對我媽,我也不能確定她是清白的說來可笑,我媽也好不到哪去,她也正懷疑著某 人。全家人簡直像在玩鼬鼠遊戲(2),卻不是出於好玩,而是出於某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就在昨天傍晚,當時天色已暗,我漫不經心地從二樓樓梯走下,突然發現我媽就站在檐廊上,仿佛正在偷窺什麼似的,眼睛閃著異樣的光。一瞥見我下樓,她吃了一驚,旋即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她的反應實在太過詭異,我不由得走到我媽原先站的位置,朝她之前凝視的方向看。”
“……”
“你猜,我看到什麼?前方有一叢幼杉,樹葉之間隱約可見祭祀穀神的小祠堂,在那祠堂後面,有樣紅紅的不明物體忽隱忽現。細看之下,原來是我妹的腰帶。她在做什麼?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腰帶一端,根本看不到更多的名堂,但依常理推論,不可能有什麼事必須要在小祠堂後面才能處理。我差點兒就要出聲喊我妹了,但,我倏然想起我媽適才的反常舉止。還有,當我望向祠堂的期間,仍一直隱約感到母親投注在我背後的目光,我覺得這非同小可。難道說,所有秘密都藏在祠堂後面嗎?而秘密目前就掌握在妹妹手中,我直覺這麼認為。”
“……”
“我當下說服自己前往祠堂後面一探究竟。從昨天傍晚到剛才,我一直在等待機會,可惜就是找不到。先不說別的,我媽的眼神不時警覺地跟隨著我,就連我去廁所出來後,我媽仍守在檐廊上不動聲色地監視著我。或許是我自己多心,我也希望一 切都只是我多心。問題是,那真是偶然嗎?從昨天到今天早上,凡是我所經之處都有我媽的視線緊跟著不放。最令人難以置信的就是我妹的舉止……
“你也知道,我經常翹課,因此就算這一陣子沒去上課,也沒有人會覺得奇怪。可是,我妹那丫頭居然質問起我為何不上學。她從未問過這種問 題,自從出事後,同樣的問題她已問過兩次了。而 且,問的同時她的眼神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一股瞭然於胸的神情,仿佛小偷同黨狼狽為奸時互遞眼色,一種通過眉目傳達的暗號,無論怎麼想都只能解釋為:我會謹守所有秘密,你放心吧!妹妹顯然是在懷疑我,而且她的眼神不時地散發出某種光芒。等到我好不容易躲過母親與妹妹的監視踏進院子,不巧的是,哥哥正從二樓的窗戶探頭往外望。就這樣,我遲遲找不到機會到祠堂後面一窺究竟……
“縱使有機會,要檢查祠堂後方也必須鼓起極大的勇氣。到了緊要關頭,也許我會嚇得正眼都不敢瞧。無法查明到底誰是兇手固然令人難以忍受,可是,要去確認骨肉至親中的某人就是兇手同樣令人畏懼。唉,我到底該如何是好?”
“……”
“只顧著胡言亂語,不知不覺地走到這陌生的地方,這裡到底是什麼町啊,我看我們也該回去了吧?”
“……”
第十一天
“我終於看了,看了那座祠堂的後面……”
“後面有什麼?”
“藏著讓我心神俱裂的東西。昨晚,等大家都睡著後,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潛進院子。若沿著樓下的檐廊,母親和妹妹就睡在一旁的寢室里,有可能被她們發現,所以不能從那個方向出去。可是若從正門口繞過去,還是得經過她們的枕邊,一切可能落得前功盡棄。幸好,我位於二樓的臥房正好面對院子,於是我決定從房間窗口順著屋頂跳到地面。月光照亮四周如白晝,我爬過屋頂的暗影處,忽然有種自己好像成了兇狠罪犯的錯覺,甚至暗忖,將我爸置於死地的該不會是我自己吧?我赫然想起夢遊症的故事,會不會出事的那晚,我也是像這樣,爬過屋頂,而後殺死我爸呢……我悚然一顫。可是,平心靜氣一想,沒道理有這麼荒謬的事。我爸遇害時,照理說我明明清醒地躺在臥室的床上。
“此時此刻,我提防著不要發出腳步聲,躡手躡腳地走向祠堂後方。借著月光仔細觀察四周,祠堂後方的地面果然有處被人挖過的痕跡。我心想必定就是這裡,於是試著把土撥開,一寸、兩寸地挖下去,不一會兒就意外地觸到某個不明物體。拿出來一看,那東西很眼熟,是我們家的斧頭。泛著紅色鐵鏽的斧刀,即便在月光下也能清楚分辨出來上面還沾著濃稠黝黑的固化血塊……”
“斧頭?”
“嗯,就是斧頭。”
“你是說,那是你妹妹埋在那裡的嗎?”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了。”
“可是,我實在無法相信你妹會是兇手。”
“這很難說。真要懷疑的話,家裡任何一個人都有嫌疑,無論是我媽、我哥、我妹,乃至我自己,都對我爸懷恨在心,甚至各懷鬼胎地巴不得我 爸早點兒死。”
“你這麼說未免太過分了。嫁禍給你自己和你哥也就算了,連你母親,你居然也說她巴不得結髮多年的丈夫死掉,我是不知道你父親生前到底有多渾,但我認為骨肉之情不該如此。就連你自己,面臨父親驟然離世的打擊,理應感到難過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