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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輝還是搖頭:“張建南為什麼要殺鄭天印?還有,凌廣鋒呢,難道現場就沒他什麼事嗎?”

    “你問的兩件事,其實是同一個問題。”小劉侃侃言道,“凌廣鋒沒有參與到刺殺的現場。因為這樣的殺戮,必然會造成大量的噴濺血跡。如果凌廣鋒當時在現場,是不可能幹乾淨淨離開的。可是除了陳屍附近的那一小片區域,別處未發現任何遺留血跡,這足以說明問題。另外,說凌廣鋒畏罪潛逃也是講不通的。這個地方這麼偏,他不開車的話,走到天黑也出不了山區,這樣的潛逃幾乎沒有意義。”

    “那兇案發生的時候,凌廣鋒在幹什麼?他現在又去了哪兒?”彭輝發現自己跟不上小劉的思維,乾脆便只顧提問了。

    “如果不出所料的話,凌廣鋒已經遇害了。”小劉指了指不遠處的快艇,“正如你分析的,快艇是這場衝突的起始地點。我們可以設想,當張建南來到快艇上的時候,凌廣鋒就沈萍死亡的事情對他進行斥問。張建南感到了末日的臨近,情急之下,他想到了殺人滅口。不過當時的條件使他並不需要用刀,因為他有更簡單且不露痕跡的方法。張建南知道凌廣鋒不會游泳,他將凌廣鋒推下了快艇,後者淹死在湖水中。這個過程恰好被趕過來的鄭天印看到,於是張建南一不做,二不休,抄起刀衝下船,向鄭天印發起了攻擊——這就是我所設想的事件的整個過程。”

    彭輝怔了片刻,臉上的神色將信將疑,然後他總結自己的感受:“好吧,我承認你對死者刀傷和血手印的分析很精彩,我現在也傾向於是鄭天印給了張建南致命的一刺。可是對於張建南將凌廣鋒推入湖中淹死,這就完全是你的假想了,並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個假想。凌廣鋒這麼輕易就被張建南搞定,我實在接受不了這一點。”

    “我明白。”小劉聳了聳肩膀,“這和你剛才對星座的性格分析是完全矛盾的……不過,所謂星座分析,就一定可靠嗎?”

    “也不只是星座的原因,張建南這個糙包……”

    彭輝的話沒有說完,但羅飛和小劉都明白他的意思。一個有情有義的清華大學高材生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折在張建南這個情場混混手裡,即使是旁觀者也會產生惋惜和不甘心的感覺。

    “羅隊,你也別光聽我們說了,發表發表你的意見吧。”小劉覺得再和彭輝爭論下去不太好,於是適時把話語權拋給了羅飛。

    “嗯,我倒是覺得……”羅飛剛剛起了個話頭便停下了,目光往小劉和彭輝的身後看去。兩個小伙子也隨著轉過頭,卻見朱帥正急匆匆地向這邊跑過來。

    “怎麼了?”彭輝低聲向自己的同伴問了一句。

    “醫院的同事傳來消息——”朱帥喘著粗氣,臉上則帶著興奮的神色,“鄭天印已經恢復清醒,筆錄也做完了。”

    羅飛三人的精神同時一振:這意味著他們即將掌握到案件當事人所提供的第一手資料!

    “他怎麼說的?”小劉急切而又有些緊張,他剛才侃侃而談,進行了一大堆的推論和分析,現在到了判分的時刻了。

    “據鄭天印說,他看到凌廣鋒和張建南在快艇上發生爭執,張建南把凌廣鋒推到翡翠湖裡淹死了。他想要制止但是來不及了。然後張建南求他做偽證,說凌廣鋒是自己失足淹死的。他拒絕了張建南的要求,並且在阻止對方逃跑的時候被刺傷。為了自保,他不得已奪下了兇器,並且將張建南刺死。”

    小劉看了看彭輝和羅飛,小伙子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卻掩飾不住目光中得意的神色:鄭天印的描述竟然和他的設想分毫不差!

    彭輝尷尬的咧著嘴:“果然是這樣……真是讓人,讓人……”他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黯然地搖了搖頭。

    忽然一隻有力的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彭輝抬起目光,與羅飛的眼神交了個正著。

    “現在可不是喪氣的時候,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羅飛鄭重地說道。

    還有什麼呢?彭輝顯得有些茫然,案情已經如此清晰,剩下的工作也就是打撈凌廣鋒的屍體,還有寫結案報告吧?

    可羅飛顯然還有自己的思路。

    “你去查一查張建南的手機最近一個月的通話記錄,儘快列印出來,要有對方通話者的姓名。”他首先吩咐彭輝,然後給其他人也布置了任務,“小劉,你去把車開出來,我們立刻出發前往人民醫院。朱帥,你繼續盯現場,協助張法醫的工作。”

    【七】

    十分鐘後,羅飛、小劉和彭輝三人在度假村入口處再次碰頭。小劉開來了警車,彭輝也把列印好的通話記錄拿了過來。

    “我們上車吧。”羅飛接過通話記錄,對彭輝說道,“你也跟著去,那邊的同事我並不熟悉,需要你幫著交接一下。”

    彭輝求之不得,他痛快地應了一聲,貓腰便鑽進了警車裡。羅飛也跟著上了車,小劉一點油門,警車沿著山道往市區方向疾馳而去。

    羅飛趁著這功夫將那疊通話記錄拿在手裡細細查看,很快他便有所發現,從衣兜里掏出一支筆在記錄紙上勾畫起來。

    片刻後,羅飛手中的工作停了下來,然後他轉頭問彭輝:“沈萍的死亡時間你知道吧?”

    “七月四日。”彭輝立刻答了出來。在接到凌廣鋒的報案之後,對與沈萍死亡有關的基本情況他還是做了功課的。

    羅飛對這個回答卻並不滿意,他又追問道:“具體的時分呢?”

    這也沒有難倒彭輝:“在醫院的死亡證明上記錄的時間是七月四日凌晨三點十七分。”

    “三點十七分……唔……好……”羅飛喃喃自語著,拿起筆又在記錄紙上重重地畫了兩道。

    “羅隊,有什麼發現嗎?”彭輝按捺不住地問道,正在開車的小劉也通過後視鏡向羅飛所在的地方瞟了一眼。

    羅飛醞釀了片刻,他沒有直接回答彭輝的問題,而是把話題引到了此前三人對案情的分析上。

    “你們倆剛才的思路有一個共通的重大疏漏——”他說道,“你們把鄭天印當成了一個與案件起因無關的人,你們都認為,他只是一個無辜受到牽連的旁觀者而已。事實上,當我們知道翡翠湖度假村可能是個地下大賭場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沈萍的死亡對於鄭天印有著直接的利害關係。”

    彭輝和小劉各自點頭,領會了羅飛的意思:首先認為賭場的假設成立,那麼對於鄭天印來說,如果沈萍與張建南離婚,他不僅將失去張建南這棵巨大的搖錢樹,甚至連對方所欠的賭債也無法追回。這就是所謂沈萍之死與鄭天印之間的利害關係。此前當羅飛拋出“度假村就是賭場”的猜測時,他們僅僅認為挖出了另一起案件而已,現在才品出味來:原來羅飛早已將這兩起案件並聯在一起了!

    “好了,如果你們認可了這一點,那麼現在的案情就有一個大大的疑點。”羅飛接著說道,“那就是鄭天印和張建南互相傷害的動機。現在我們假設鄭天印看到張建南把凌廣鋒推進了湖水中,然後張建南乞求他為自己做偽證。彭輝,根據你對鄭天印的了解,你覺得他會怎麼選擇?”

    彭輝愣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他一定會幫張建南的!鄭天印是個商人,以前的經歷表明,他的一切行為並不以道德為準則,追求最大的利益是他唯一的目標。張建南案發,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他怎麼可能親手砍掉這棵碩大的搖錢樹呢?”

    “不錯。對於鄭天印來說,張建南是他的優質客戶,而凌廣鋒只是一個不受歡迎的搗亂分子。他確實沒有理由為了凌廣鋒和張建南拼得你死我活。”雖然與此前自己的推測相矛盾,但此刻小劉也不得不對彭輝的論斷表示贊同,不過他對自己的另外一些結論還是有信心的:“不管怎樣,死者身上的痕跡不會說謊。我仍然相信是鄭天印刺死了張建南,至於這倆人互相殘害的動機,就需要另做推敲了。”

    羅飛點點頭:“也許我們可以從這份手機通話清單上找到些玄機。”他一邊說一邊把那張記錄紙遞給彭輝:“你看看吧。”

    彭輝接過記錄紙,只見紙上很多條通話記錄都被羅飛用筆勾了出來,這些記錄的通話對象都是一個人:鄭天印。

    彭輝隱隱感覺到什麼,禁不住皺起了眉頭,而羅飛最後著重畫出的那兩條記錄尤其讓他吃驚,他甚至忍不住輕輕的“啊”了一聲。

    “怎麼了?”小劉在前排駕車,無法看到後面的情況,只能急切的詢問了一句。

    “在七月四日凌晨,一點五十分和三點二十五分,張建南都和鄭天印有過通話。通話時間分別是兩分十四秒和四分三十二秒。”彭輝一邊說一邊繼續審視著那張記錄紙,“而且在沈萍死亡前後的幾天內,張建南和鄭天印都有著密切的通話聯繫。”

    “哦?”小劉的精神也亢奮了起來,“那這就有意思了啊。難道鄭天印和沈萍的死有牽連?”

    “可以這麼推測,否則實在無法解釋張建南為什麼會在沈萍死亡的那段時間內和鄭天印保持通話。”羅飛頓了一頓,又轉過頭來問彭輝,“你下午出發前往度假村之前,有沒有和鄭天印聯繫過?”

    “聯繫過。大約在下午一點五十左右,本來是凌廣鋒打給我的,告訴我在翡翠湖度假村找到了張建南。當時鄭天印就在凌廣鋒旁邊,所以他也和我說了幾句。就是問了一些案件的情況,對了,他似乎很關心警方什麼時候會到達。”

    “一點五十……”羅飛沉吟著,“這應該正是鄭天印和凌廣鋒駕快艇出湖的時間。”

    “會不會是鄭天印淹死了凌廣鋒?”小劉品出羅飛話語中提示的意味,忽然有了大膽的猜想。

    “嗯。”羅飛顯然對小劉的新思路很感興趣,立刻鼓勵道:“繼續說。”

    “因為鄭天印和沈萍的死亡有牽連,所以他要除掉凌廣鋒滅口。同時,如果警方拘捕張建南,那麼他肯定也會暴露,所以張建南也得除掉。於是他首先把毫無防備的凌廣鋒推到湖水中淹死,然後又用凌廣鋒的手機給張建南打電話,誘殺了張建南。最後他通過自殘的方式偽造了案發現場,企圖把警方的視線引入歧途,從而達到絕境逢生的目的。”小劉的思路被打通之後,語速飛快的把這番推測一口氣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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