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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郎說到這兒停了下來,露著神秘的微笑環視了一下在座的人,但誰也不說話,大家陶醉似地默不作聲,只是凝視著說話人的臉。
“第二是犯人為什麼能那樣輕而易舉地發現山梨縣山中的川手的隱居之處這一點。據川手說,宗像君為防止犯人盯梢,作了非常驚人的努力。宗像君和川手進行了精心的化裝,忽而從大廈後門偷偷溜出,忽而故意乘火車去別的方向,即使到達目的地也不下到站上,而冒著危險從行進中的火車上跳下來,所費的苦心在這裡實在是一言難盡啊!可是,如此費心把呼藏起來的場所卻立即被犯人發現了。只要犯人不是千里眼的怪物,這不是幾乎不可能的嗎?這怎麼解釋呢?根據我的假設,這種場合犯人也在那裡,通過一種絕對不會被認出來的奇怪手段始終跟蹤著川手……你們懂了嗎?”
小五郎又停頓下來環視了一下在座的人,但大家更加沉默不語,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第三是北園龍子為什麼自殺這一點,若是說她是為擺脫逮捕的恥辱而自殺的,好像還入情入理,但事實上這是極其矛盾的,可是從心理上來說是不可能的。她決不會被捕。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她為了用短劍自殺必須先解開綁在地板下的柱子上的繩子。可是,既然解開了繩子,她就再也沒有必要自殺了,趁著黑暗逃走就行了。連躲在頂棚上都企圖逃亡的女人解開繩子獲得自由後卻反倒突然想自殺,這不是完全難以想像的嗎?!另一方面也有這樣一種意見,認為她不是自殺而是被躲藏在神社樹林裡的同夥殺害的,但這更不合情理。假定是同夥為圖自身安全殺了夥伴,那何必要特意解開繩子呢?利用被綁著的好機會,趁機偷偷地刺死她就行了嘛。若是自殺,能解開繩子就沒有必要死;若是他殺,沒有必要為殺人而解開繩子,所以剩下的可能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什麼人殺害了她,隨後偽裝成是自殺的。這不是同夥所乾的。若是同夥,已經犯了殺死了幾個人的殺人罪了,所以事到如今絲毫沒有必要煞費苦心地讓她裝成自殺了。說實在的,我突然注意到這回案子的背後可能隱藏著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是由於這一事實——解開了繩子卻自殺了這一事實。我遇到了一個相當難解的謎。剛才我說的假設當然也適合這一點,前後的情況都指那假設的犯人。但好像有一不足之處,我的推理的環節上留著一處小小的裂縫,呼替我填補了。呼說犯人在活埋他之前坦白說還剩下另一個人必須報復。這川手自己一無所知,聽說他什麼地方有一個父親的小老婆生的妹妹,犯人誇口說要把這妾生的孩子也根除掉。諸位,你們知道聽到這話我有多吃驚嗎?感到黑暗中突然照到了陽光一樣。我的推理的環節完全連接上了,一切都真相大白。川手的父親在獄中病死據說是在川手七歲的時候,所以那個沒見過面的妹妹不管怎麼年輕也少說要跟川手差七歲。據說川於今年四十七歲,所以他的妹妹年近四十,這不與北園龍子的年齡完全一致嗎?!”
宗像博士從剛才起一直煩躁似的不停地動著身子,小五郎的話剛一停頓,他就再也忍耐不住地突然發出不自然的笑聲:“哇哈哈哈哈哈,小五郎君,請你別說夢話啦!如果默默地聽著你說,不知道你會怎樣想入非非呢!可是,無論怎樣你決不會說出北國龍子是那個川手的妹妹吧。”
“但我是想那麼說的:北園龍子不是犯人而是受害者。”
小五郎的口氣漸漸辛辣起來。
“哈哈哈哈哈,這就奇怪了。你是說並非犯人的人卻又是化裝躲在頂棚里,又是從房頂上跳下來逃跑學?況且最好的證據是北園龍子那指紋。你不是完全忘記那怪指紋了嗎?”
“不,決沒有忘記。我認為北園龍子正因為有怪指紋所以不是真正的犯人。宗像君,我們不是在議論合乎常識的事情,是在跟一個超越常知的可怕的犯罪者打交道呀!我的想像力跟這回犯人的超人的空想相比就算不了什麼啦。啊,多麼精彩的戲法啊!我一考慮犯人的這種空想力,精彩得都叫我入了神了。犯人從案子開始到最後不厭其煩地給人看那怪指紋,抓住一切機會宣傳:‘犯人有這種特徵的指紋!有這指紋的人才是真正的犯人!’而且,這同時也成了最令川手懼怕的手段。犯人狡猾的智慧實在令人驚嘆啊!但這當然必須往相反方向去考慮。在犯人宣傳的事實里總是有其背面。那怪指紋決不是犯人的,不,豈止如此,那指紋僅僅是在被害者的指頭上。諸位,犯人的智慧之可怕從這一件事看不也很清楚了嗎?三重旋渦的怪指紋正如那紋路所象徵的,的確起了三重作用:第一,通過那妖怪一般的隆線紋路使被害者極度恐懼,使復仇更有效果;第二,給世人一種錯覺,以為有這怪指紋的人才是犯人,有助於真正犯人自身的安全;第三,從報復的對象呼的妹妹本人的手指上偷來那怪指紋,就是說,最後企圖將殺人罪的嫌疑全都轉嫁給被害者本人。犯人偶然發現在仇敵川手的妹妹手指上有那個奇怪的指紋,並由此安排好這一復仇計劃的步驟。犯人通過某種手段(這手段是非常有意思的)接近了川手的妹妹,我想大概是這樣竊得他妹妹的指紋,根據精巧的照片製版技術製造了怪指紋的膠版,那偽造的指紋就一直暗藏在犯人的口袋裡。諸位,那不過是巧妙的製成的膠版而已。那就是魔術師的戲法的底兒。正因為如此,犯人能超越一切不可能,在任何場合,比如說在被害者妙子漂亮的臉蛋上都趁著混亂偷偷地按上了指紋。可是犯人這奇妙的戲法對這指紋的持有者川手的妹妹來說完全是個難以想像的重大打擊。她起初也許沒有察覺,但在報紙上作為殺人犯的怪指紋登載了放大的照片時,怎麼不吃驚地凝視自己的手指頭呢?!啊,想一想當時她多麼驚恐,都叫人不寒而慄啊!她一定堅信自己絕對擺脫不了嫌疑了,於是她就切斷了可恨的指頭扔到了隅田川里,並且偽裝搬家躲在頂棚里,企圖待搜查工作松一點以後逃到什麼地方去。雖然是犯罪者一樣的離奇古怪的行動,但作為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的獨身女子來說,也難怪她嚇得神魂顛倒,想出這樣狂妄的主意來。但到頭來卻陷入了真正犯人的圈套。如此折磨她,僅這一點犯人的目的也達到了一半,但他進一步追逼這個可憐的女人,殘暴地刺死了她,並偽裝成是自殺的樣子,自己裝作沒那一回兒事似的。不,不僅如此,犯人的陰謀詭計幾乎是無窮無盡的,大家根據北園龍子的女傭的證詞,都知道龍子一直在偷偷地跟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幽會吧,我的假設告訴我:那個男的不是別人正是真犯人自己。他就這樣玩弄仇敵的女兒,竊得了作為復仇材料的指紋,並且成功地全部抹掉了龍子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這就是說,’有這樣的事實:在這回的案件中幾次發生兇殺案的當天,龍子總是被這個男人叫出去,不在家裡。只要不在現場的證明成立,懦弱的龍子也決不會幹出剁掉手指頭這等事來吧?但大概她知道那是根本沒有希望的,所以採取了那種狂妄的行動。真犯人在所有方面都絲毫沒有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