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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罷了，橫豎就是打發時間，沒什麼不可以，卻不曾料到，他竟在這份過了期的報紙上看到了自己的消息。
半個月了，距離出事到現在，已經半個月了。這半個月期間，縱使沒有耿濤攔著，他也儘量不讓自己去關注輿論對那場比賽以及對他的評價，可這一下猝不及防看到，他才知道，原來他那一摔，把輿論摔得如此揚沸，揚沸到連紙媒都急著分一杯羹。
他耐心地將那篇報導讀完，卻沒記住什麼實質性的內容，只是目光停留在文章結尾處的那句話上無法挪開。
那句話是這樣寫的：希望一代馬術天才不會就此隕落。
筆者雖然是在表達希望，但聯繫上文，這分明是在隱晦地暗示時也馬術生涯的結局。
隕落，多麼殘忍無情的定義。
時也想起他剛回國的那陣，他原本想低調不聲張，可回國的時候在機場碰到了記者，回國的事情瞬間就傳得全國皆知，那時候的媒體，對他是極盡歡迎，恨不能把所有誇讚之詞都捧到他面前。
什麼馬術天才，什麼扛起中國馬術大旗，什麼中國馬術迎來新的希望。
「希望」這個詞，換了個場合，味兒也不同，中華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時也將報紙攥在手裡，不自覺地握起拳心，原本輕薄的一張紙，凝了他的力，沉得壓人心氣。
百次榮光，一次不如人意，就被釘在了恥辱釘上，也不知是他的悲哀，還是看客的悲哀，但是，他怨不得別人怎麼看他。飛力馬術大賽是他回國後的第一場比賽，太多人期待他將國外時的輝煌重演一遍，可他演繹的卻是滑鐵盧，甚至，還因此令貝塔……
時也揉了下太陽穴，正想把報紙收起來，一抬眸看到倪音推門進來了。
她換了白大褂，馬尾綁得很高，整個人神清氣爽的，但眼神卻一如那日傘下的溫柔。
時也看著她，那聲幾欲而出的輕嘆消弭在了唇邊。
第56章 逗她
兩人四目相對，很長一會兒誰都沒有動。
周圍好安靜。
「副院長出差去了，你的後續治療暫時由我跟進。」倪音把這句話搶在進屋之前說了，不然，總往他這裡跑顯得她太不務正業。
時也點了下頭。
「今天感覺怎麼樣？」她走到他身邊，先掃了一眼輸液袋，發現輸液流速有些快，便稍稍調慢了些，「有哪裡覺得不舒服嗎？」
「沒有。」
倪音「嗯」了聲，俯身撩起他的病號服檢查他的傷口，傷口看起來並沒有異常，她鬆手的時候非常自然地替他按平了衣角。
時也靜坐著，一聲不吭，手裡還捏著那張報紙。
「傷口還行，但千萬不能再像今天這樣下床亂走動。」倪音說。
「你什麼時候看到我亂走動了？」時也反問。
他是去過她的辦公室，在徐凡凡說了那件事之後，他心裡有點不得勁，總覺得得當面和她道個歉，而且一刻都等不了，所以耿濤一走，他便忍著傷口的疼痛找去了她的辦公室，和上一次一樣。
上一次，他支著輸液架去找她也是想和她道歉的，歉在他冷漠不耐煩的態度，可後來「對不起」沒說出口，反倒因為母親的事情增加了一重誤會，雪上加霜……
時也走到辦公室門口，就看到了躺椅上的那個人，穿著綠色的無菌服，不知是冷還是怎麼的，皺著眉頭，蜷成了一團，像顆圓潤的蠶豆。
他猶豫了一下，悄聲進去，給她蓋了件外套，剛想悄聲退出來，卻聽她的肚子忽然「咕嚕嚕咕嚕嚕」地發出動靜。
沒吃飯？
他看了看牆上的鐘，又看了看她這滿身疲憊的樣子，想著白衣天使並不好當，腳步莫名就被絆住了……
「你，沒去過我的辦公室嗎？」倪音問。
時也沒答，只是淡淡地看著她，那神情仿佛又在無聲地反問「你什麼時候看到我去過」，倪音忽然有點不太確定了。
難道不是他嗎？
時也本是存心逗她，但見她垂眸撩發，因為他的玩笑而生了許多疑惑，又覺得自己委實無聊。
「去過。」他自己拆台。
「那外賣也是你替我叫的？」
時也應聲。
他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掃了一眼外賣平台，看到那家海鮮粥是暢銷里的top，就直接點了。top總是讓人寄予厚望。
「謝謝，海鮮粥很好喝。」
「你的信寫得也不錯。」
「啊？」
「瞎寫的吧，這麼快就忘了。」時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吃錯什麼藥了，總忍不住要去逗她，明明他也不是閒適到玩笑隨口捻來的狀態。大概，是覺得她臉紅的樣子有趣。
果然，這位倪醫生也不禁逗，他隨便一句話，她紅著臉目光都不知道往哪裡落了。
她這神態，讓他莫名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我沒瞎寫……我真的是你的粉絲。」倪音道。
「是嘛，那謝謝了。」
說完謝謝，兩個人都沉默了。
周圍又安靜了，這種安靜並不能靜心，反而有種越靜越躁的感覺。
倪音想開口說點什麼，這是個不錯的機會，把信上那些安慰的鼓勵的話親口說一遍給他聽，可是真要開口，她又慫的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倒是時也先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