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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爻沒什麼精神,昨天死氣發作,窩在小旅館硬邦邦的床上,一晚上全身又冷又痛,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起床後發現自己又感冒了,整天都昏昏沉沉的。
於是等程驍降下車窗玻璃,取了墨鏡準備打招呼時,就發現陸爻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一雙眼像是能看進人心裡去。
他人一哆嗦,有些膽戰心驚地問,“陸大師,您……您是又算出什麼了?”
上次他車半路爆胎,十分巧合地停在了陸爻算卦的攤子旁邊,因為等著無聊,就算了一卦。結果被預言三天之內手臂定會被金屬物器所傷,還會骨折。
程驍堅定地不相信這些不科學的東西,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拒了各種局,連著三天都宅在家裡修身養性。沒想到第三天晚上,洗完澡之後拖鞋上沾了水,下樓時一腳踩滑,整個人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但奇蹟的是,這麼高滾下來,他竟然只有前臂骨折,手在拉扶手時,被金屬雕花給劃傷了,其它什麼問題都沒有。
等他從醫院醒過來,只想說——這他媽也太神了!
聽清楚對方說的話,陸爻暈乎乎地搖了搖頭,勉強打起精神,“是你啊,想算什麼?”
程驍見陸爻終於搭理自己,趕緊開門下車,雙手抱拳,“陸大師,請救小弟一命!”他臉皮厚,完全沒把至少五歲以上的年齡差放在眼裡。
“上次算,最近不都沒有大災嗎?”陸爻回憶了上一次程驍的卦象,“財運亨通,事業順遂,除了招爛桃花以外,都挺好的,你什麼命需要我救?”他把程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擔心是不是自己算卦的準確度又有了偏差。
風有些大,程驍拉了拉風衣,連著點了好幾下頭,笑嘻嘻的,“大師您說的都沒錯,可我這不是遇到大事兒了才趕來找您嗎,今晚上我兄弟組了個局,賽車的,特刺激,就叫我去,我當然特別心動啊!我骨折在家養了一個多月了,你不知道,我被我媽那些豬蹄雞爪的湯湯水水灌得——”
“請陳述中心思想。”
“呃,晚上有賽車,小賭,但輸了丟面兒,懇請陸大師現場指揮!”
陸爻心裡有點動搖,他長這麼大還沒看過賽車的現場版,但感冒了又不想到處跑,只想回去捂著被子睡一覺。
想了想,他乾脆給自己算了一卦——北方,故人來。心裡一跳,陸爻猛地抬頭看向程驍,“你那個局,地點是在城北嗎?”
“就是城北!大師您怎麼算出來的?”
沒回答這個問題,陸爻垂下眼,手指揣進衣服口袋裡,無意識地捏緊了裡面放著的三個硬幣。
——他以前見過這個卦象,只不過睜開眼看到的不是故人。
直到硬幣都沾染上了他的體溫,陸爻才給了答案,“我去。”
坐上副駕駛,陸爻又後悔了——要是去了,玄戈真的在怎麼辦?
糾結了一陣,他還是沒下車,只是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自己留下的紙條他看見沒,回來有沒有生氣。不過應該也不會生氣吧……
賽車的地方在城北一條廢棄的環山公路上,去的時候人已經很多了,此起彼伏的油門轟鳴聲帶起一陣陣的喧囂。
程驍明顯很熟悉場地,開著大紅色的小跑一路往裡拐,車燈掠過暗處,能看見各色的男男女女。
打著方向盤,程驍一邊給陸爻解釋,“一會兒是七台車上場,選一輛下注,您就幫我算算,選哪一輛輸的不是太醜就行。”
“嗯”了一聲,陸爻看著窗外,已經黑了下來,天上星星不多,但月色很美。他想了想又問,“參賽的人都有哪些?”
“有業餘但專門參加黑賽的,也有喜歡刺激自己來報名的,不過水平都很高,每次都看的我想自己下場跑幾圈兒,就是這斷手太阻礙發揮了。”
陸爻點頭,心裡跟打鼓一樣,更緊張了。
到了地方,陸爻下了車,旁邊有人在問程驍,帶的是誰,程驍得意洋洋地開口,“請來的必勝法寶!看爺爺我讓你們一個個把褲子都輸掉!”得了一陣鬨笑。
陸爻往四周看了一圈,沒有看見熟悉的人,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
九點準時,比賽開始。程驍站看台上緊張得不得了,“陸大師,現在就來了六台車,我應該買第幾號?”
沒看賽場上的情況,陸爻只看了眼卦象,“選七號。”說完他抬眼,就發現場上果然只有一到六號停在起跑線後面,正在做準備。
這時,突然有一陣油門的轟鳴聲從遠山中傳來,如凶獸咆哮,沒一會兒,一輛車就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里。對方的重型機車車身漆黑,像是要融進夜色一般。
裁判員揮了揮手裡的小旗,表明這就是七號。
程驍很緊張,“陸大師,就買這個七號對吧?”
陸爻根本沒聽清楚程驍說的是什麼,胡亂地點了點頭。他盯著機車上戴黑色頭盔的人,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視線像黏在了對方身上扯不掉。
七號卡著時間到的,也沒去做賽前準備,直接就把車開到了準備線後面。距離比賽正式開始還有三分鐘,他左手利落地摘下頭盔,單腳踩在地上,肌肉緊實的長腿吸引了不少視線。
點燃了一根煙,旁邊很多人都在打量他,甚至有人還在高聲喊著“七號”,他也沒搭理,雙眼微微眯著,眉宇間壓著一股子戾氣。
盯著那點金紅的火星,陸爻覺得自己都聞到了那絲夾雜著一點菸草氣息的薄荷味兒。
接下來,連著六場,程驍都按照陸爻說的買七號,場場必贏。結束之後,程驍興高采烈地去自己兄弟那邊實力吹噓了一波。覺得自己今天贏得這麼漂亮,都是陸爻幫的忙,於是又跑回來,極力邀請陸爻一起去酒吧續攤。
陸爻心裡正上上下下的,沒聽清程驍說的什麼就直接拒絕了,手心裡的硬幣都被捏得有些燙。
程驍正準備繼續勸,突然就聽見旁邊有人說話,“他不想去。”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過來,左手上提著黑色頭盔,硬底靴子踩在地上,發出沉穩的腳步聲。認出對方就是之前那個七號,程驍有些懵。
眼神還帶著點戾氣,玄戈把薄荷煙丟地上踩熄,站到陸爻面前,好久都沒說話。陸爻手心的汗把硬幣都快沾濕了,正緊張,就發現玄戈靠近了一點,夾裹著秋夜的涼氣,聲音有些低啞,
“你餓了嗎,回去我做蛋炒飯給你吃,好不好?”
第11章 第十一卦
周圍像是忽然變得安靜,玄戈的聲音入了耳里進到心裡,陸爻避無可避。他只好躲開視線,有些心虛,但緊捏著硬幣的手,下意識地鬆開了。
——他沒有生氣。
玄戈見陸爻連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看,低著頭,露出一截脖子,白得晃眼睛,莫名地又讓他有些手癢。
“不敢看我,嗯?”話剛一說完,他就看見陸爻抬起頭想說什麼,結果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鼻頭微紅,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