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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近前,便可窺道士全貌——眉清眼正,姿容秀美的一個年輕道姑。
是的,一位道姑。
於深山道觀中苦修經年,經歷了師父、跟班先後不見的沈清歡終於忍不住騎著自己的小毛驢從大青山深處出來了。
師父當年扔下一句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些年全無音訊。
在她年滿十五的時候,恨生也離了道觀,說是要去報仇,並帶走了大黑。
一個人在深山道觀又宅了兩年,沈清歡擔心自己常年不與人交流最後變得自閉,便決定下山入世,順便找一找那先後離開,至今不見人影的兩人一狗。
也不知道依大黑的狗齡它是否還健在啊。
身下的毛驢發出一陣響亮的嘶鳴聲,生生打斷了沈清歡唱歌的雅興,她抬手就往它的驢頭來了一巴掌,斥道:「安靜。」
「昂……」毛驢響應,似有不滿。
沈清歡白了它一眼,每每看到這頭驢,就忍不住想起她那個不負責的師父,這頭驢還是師父下山之前從外面給她抓回來的一頭小野驢。養到現在也算是成年了,就是脾氣不是很溫馴,時不時就想鬧點小脾氣。
都她慣得它!
多年不下山,道觀生活清苦,她連身像樣的衣服都差點兒湊不出來。
扳著指頭算算,自打師父下山後,她都四年沒有新衣服穿了,個子卻逐年長高,布料很是捉襟見肘啊,身上這身衣服還是她用僅剩的一些布料勉強做出來的,裡面的內袍都已經拼接打上補丁了。
摸摸左腰,那裡繫著一個錢袋,錢袋裡放著她僅有的五兩銀子,包括銅板。
沈清歡有些憂鬱地看了看天,只能默默祈禱山下的物價沒有高得很離譜,讓她一入世就變成赤貧。
他們棲身的道觀實在是太過人跡罕至,她騎著小黃都走了差不多一天才看到山腳。
山腳下草木蔥籠,卻連個人煙都看不到,她有點懷疑自己可能選錯了方向。
沒辦法,只能重新選了方向繼續趕路。
大青山下,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沒有牛羊。
這個時空的地理完全跟沈清歡上輩子不一樣,但她大抵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應該已經屬於邊塞。簡言之,也就是各民族雜居的地方。
從天明走到天黑,頂著星星月亮,聽著鬼哭狼嚎。
真的是鬼哭狼嚎,活的人沒看到,但是鬼還是有幾隻的,也算是聊勝於無。
做為一個常年見鬼的人,在深山道觀經年不見一隻鬼其實是不正常的狀態。
如今再次見到鬼,沈清歡竟然覺得十分的親切。
頂著星星月亮,聽著鬼哭狼嚎,沈清歡一路淡定地騎著自己的坐騎小黃趕路,終於在深更半夜,看到了一座城鎮的影子。
謝天謝地,感謝道祖,她總算看到有活人的城鎮了。
只可惜大晚上城門緊閉,她進不了城。
好在,離黎明也沒多久了。
沈清歡找了個地方,從驢背的行李里翻出一個蒲團隨手扔在地上便坐了上去,開始入定。
脖子上連條驢繩都沒有的小黃就老實地站在一邊陪著。
等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地平線出現的時候,沈清歡便睜開了眼睛,將行李重新橫掛到小黃的背上,然後撣撣衣袍,騎上小黃去附近找水源。
找到水源後洗漱了一下,又將自己隨身的水囊和葫蘆都灌滿,等小黃吃飽後才騎著它慢悠悠地朝城門而去。
進了城門,發現這個城鎮裡的人果然是各民族雜居,當然還是以中原人為多。
她找了個早點攤子,要了一塊酥油餅,點了一碗油茶,愉快地祭祭自己的五臟廟,吃飽喝足後會了飯錢,一共花了她五文錢,物價似乎不是特別高,這讓她的心安定了些。然後又找到城裡的一家布店,白青黑三色各扯了一些備用。
沈清歡並沒有在這座城鎮停留的打算,買好了布料,她便騎著小黃一路向關內進發、
山河依舊,物是人非。
大元朝覆滅之後,各地諸侯問鼎逐鹿,可是打了好幾年,勢力吞併嚴重,也沒人能最終一舉定乾坤。
如今天下分了三大勢力,三方俱已立國稱帝,是大業朝,是大盛朝,還有一個大興朝。三朝之中以大業朝勢力最太,由原大元朝的并州、安州、甘州、益州、荊州……共六州三十二郡,局面最穩。
而沈清歡如今所踩的地界就是屬於大業朝的,整體來說百姓家居樂業,但是百廢待興,許多地方還能看到大戰後的荒涼。
在沈清歡遠離邊塞,逐漸接近中原腹地時,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街上做女冠打扮的少女很多,難道這是一種潮流嗎?
為什麼說是潮流呢?因為她們的道袍顏色可不像她,只有灰黑藍青四色,而是五顏六色,色彩斑斕啊!穿在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身上,收胸掐腰的,倒是別有一番風情,而且一個個頭頂的蓮花冠,推陳出新,金銀玉飾琳琅滿目。
這麼一打扮,哪裡還像是個出家修道的人啊,簡直就是模仿秀,還是往精奢高端路線走的。
果然是山中修道久了,跟不上時代變化了。
等啃著一張蔥花餅的沈清歡又看到一個盛裝打扮的女冠帶著侍婢護衛從自己身邊走過,臉上已經做不出什麼驚奇的表情了,有點兒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