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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好像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交代清楚了,比想像中簡單,可能,其他事也沒想像中的那麼複雜?
紀奕偏頭覷了老人一眼,一臉的若有所思,然後又偷覷一眼……
如此往復,她終於下定決心,輕咳了一聲,說:「爺爺,你還記得我老師上次吃飯時帶的學生嗎?」
紀行雲想了想,「記得,楚謹行。」
他身上像是裝了個馬達,專門針對所有覬覦他孫女的人。
只要經過馬達,就過目不忘。
「對。」紀奕點點頭,閒聊似的說,「正好,這個節目的就是他和傅二哥合作的。」
紀行雲聞言瞬間警惕了起來,「怎麼又是他!」
紀奕摸摸鼻子,訕笑,「可能,這就是緣分吧!」
「狗屁!」紀行雲難得吐了髒話,「肯定是夏老頭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老人氣憤的碎碎念了一大串,念著念著就起身去摸電話,「這老傢伙,一次兩次的,我要找他算帳!」
紀奕:「……」
事情的發展總是不如人願。
她還沒來得及明示暗示楚先生有多好,她爺爺就已經要開始打電話罵她老師了。
紀奕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又閉上了,並在心裡對夏老說了聲對不起。
「等一下!」
電話號碼摁到一半,老爺子突然回頭,懷疑地盯著紀奕的眼睛:「上周阿敘說你帶他去吃了私房菜,那個茶藝很好的廚師是不是也姓楚?」
紀奕心中咯噔了下,老爺子又擰眉暗惱,「怎麼哪都有姓楚的!」
紀奕尷尬的呵呵了兩聲,端起茶喝了一口壓驚,附和道:「就是,可能我和姓楚的有緣吧,不過那個廚師廚藝真的超級棒!」
紀行雲對此嗤之以鼻,他哼笑了聲,說:「那爺爺下次去吊條魚,你帶爺爺去哪試試。」
紀奕壓下驚慌失措的心跳,僵硬地牽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好。」
她從沙發上起身,拍拍衣服,「爺爺,時間不早了,我去睡覺了,您也早點睡。」
音落,她立刻轉身往樓上走,腳步為亂,看著向是落荒而逃。
紀行雲電話也不打了,坐在沙發上看著那道遠去的背影,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唉,孩子大了,小秘密也多了。
……
深冬的夜晚,最好入眠。
塵封已久的記憶被白紙黑字的文件喚醒,楚謹行做了個夢。
夢裡,他還是剛高中畢業的十幾歲少年。
他的高考分數不錯,學校老師專門打電話過來恭喜,分數高,可隨意擇校,這本是一件好事,然而在選擇專業時,他和父親的意見相駁。
他想選中醫學相關,那是他的興趣所在,可他的父親卻堅決反對,因為中醫是他父親最厭惡的東西,他要求兒子選美術雕刻。
為藝術迷戀一生,卻眼高手低連養家餬口的錢都賺不到的中年男人依舊天真到不可思議,企圖讓唯一的兒子也繼承自己的衣缽,強勢,又不講道理,根本不在乎兒子願不願意。
「都是些害人的東西!中醫有什麼好?你為什麼要聽你爺爺的話,你是不是還想回那個家裡?」
「那藝術又有什麼好?」
「藝術哪裡不好?只要名氣打出去……」
「那您這十幾年來,把名聲打出去了嗎?您現在是有名了還是有錢了,您能別天真了嗎?」
「所以你就想回那個家?藝術怎麼能和金錢相提並論!」
「你知不知道我當年多辛苦才帶著你們母子逃離出來,要是你想回去,就別認我這個爸!」
……
矛盾瞬間爆發,父親為了不讓他選中藥系的專業,甚至偏執到寧願不讓他上大學。
柔弱沒有主見的母親抬起因為這些年養家餬口忙碌辛苦而滿是老繭的手抹了把眼淚,不去勸說自己天真的丈夫,只抓著兒子哭泣哀求,求兒子聽話……
小小的老房子,勉勉強強擠下三人,擁擠不堪,十幾歲的少年環視了圈放滿雕塑的客廳,目光迷茫,又執拗叛逆。
父親暴怒尋找工具打擾人,母親哭哭啼啼,少年木然地站著,看著這滑稽的一幕,而後突然一揮手,打碎手邊的幾座雕像。
在怒罵聲和不滿的怨怪聲中,他頭也不回的轉頭離開。
安靜的夜晚,看著眼前沒有盡頭的公路,少年突然想起了剛離開楚家的那一年。
那年他才七八歲,還以為自己只是和父母一起出門旅遊,可沒想到,這一旅遊就輾轉數個地方旅遊了快十年,飄飄蕩蕩,居無定所。
朋友永遠都是過客,在同學眼中,他永遠都是新加入了人,因為陌生,所以總被排斥,好不容易融入,又被迫離開,如此往復……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願不願意離開。
少年仰起頭,倔強地閉上猩紅的眼,將手上列印出來的成績單撕得粉碎,扔進垃圾桶中。
說不上大學,就不上大學,大半年的日子他混跡街頭,過得像流浪。
沒人來找他。
就像他父親離開楚家之後,爺爺也沒讓人來找他父親一樣。
最後,楚老爺子出面,少年被找回來,可父親已經變成一張照片,聽說是為了他所謂的藝術和人起衝突,打架磕到頭,一命嗚呼,母親還是哭哭啼啼,而他怔怔看著,表情依舊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