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一百三十七
設定一百三十七HappySweetheart’sDay(八)
「過來。」
單子魏耳根一麻,host低沉的嗓音搔刮著他的耳膜,近乎蠱惑的喑啞邪惡。他明顯感覺host不對勁,這更加促使他依言走向host,試圖幫助對方擺脫異常。
「你很難受嗎?待會你藏起來休息一下,我去引開殺人鬼,順路去找最後的『心』——」
黑髮青年抓住了白髮青年,冰冷的手猶如寒冬里的一把鎖,連皮帶肉地粘著。單子魏被凍得一哆嗦,撫慰的尾音微微發顫:「——很快的,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這句話猶如一個顫抖的終止符,停滯了黑髮青年的眈眈逐逐。
回家……
黑髮青年薄唇微啟,泄出朦朦朧朧的囈語。他吞咽地咀嚼著那句話的每一個音節,仿佛一隻野獸在黑暗的荒野漂泊了漫長的時光,終於有人為他在小屋裡點起了歸途的燈。
單子魏看見host的羽睫服帖地垂下,瓷白的皮膚依舊沒多少血色,卻漸漸褪去了不可名狀的陰寒。那人似疲憊似眷念地將頭搭在他的肩上,一聲滿足的喟嘆自靈魂深處磨礪而來,如倦鳥入林,如池魚思淵。
「嗯,我們回家。」
單子魏的脖子呼啦一下燒起,眼前俊美無儔的青年莫名給他一種乖乖被他帶回去養著的錯覺。
他說「回家」的時候,其實主要是脫離危險、回到安全之處的意思,而且潛意識中是各回各家,然而他從host的言語中聽出一種極其親密的意味——
我們回家,回我們的家。
那種長相廝守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某隻花痴病的思緒頓時爆炸:他他他和host難道同居了嗎?
他和host是戀人,同居其實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他就是有種不敢置信的違和感——他獨自生活太久了,很難想像自己的生活中有另一個人的痕跡。
這種和目前記憶對立的錯位感,其實自打對方說他們是戀人起就一直存在。他應是一個孑然一身的「Ghost」,偷偷摸摸暗戀樓下餵貓的女神,此時卻被一位過於優秀的同性喜歡著、陪伴著。這種荒誕而美好的反差,無時無刻不給他一種做夢似的失真感。
為了抓住一絲真實感,單子魏繃住臉上和身體的熱意,忍不住問了一個一直很想知道的問題。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是怎麼在一起的?」
肩上灼人的分量沉了一瞬,然後消失了。黑髮青年抬眼將白髮青年裝在眸子裡,他的目光很輕也很沉,仿佛在注視自己生命的終點和起點,最終沉澱成化不開的執念。
「你讓我有了心。」
一股戰慄從頭爬到腳,單子魏全身麻了一下,明明這句話中的「心」應是「心動」「愛情」之類的甜言蜜語,然而他這一剎那卻產生了「心」是「心臟」的可怕念頭。他下意識地按住了胸膛,在一片模糊的血色印象中,一個鮮紅的、跳躍的器官被挖出來,獻給了——
「叮咚。」
電梯晃悠悠地抵達了5樓,慢條斯理地敞開了門。
嗒、嗒、嗒……
一開門,開膛手傑克的腳步聲如影隨形地響了起來,它由小漸大,由遠而近——殺人鬼剛抵達4樓,正要向5樓追過來。
單子魏的心跳再次被殺人鬼刻不容緩的追逐帶得急促了,他正要去按關門鍵,host卻突然走出了電梯。
單子魏愣了一瞬,情緒立刻炸開:「你又要……」
「心在5樓,我去取心。」host打消了單子魏的憤慨,「你坐電梯下去,可以引開殺人鬼。鬼離開後,我們在4摟的手術中心匯合。」
他在陰影中勾唇笑了笑,眉梢眼角充斥著惑人的思慕。
「然後,我們回家。」
那抹笑容如香醇的美酒澆在心臟上,單子魏看得移不開目光,他的情緒也被勾得鼓躍了,既緊張又興奮地應道:「好!」
「注意鬼的腳步聲,不能接觸那隻鬼,連目光都不能,很危險。」host沉聲強調,「他是深淵,會將你也帶入深淵。」
單子魏忙不迭地點頭,認真記下host的囑咐。之前近距離窺見開膛手傑克的時候,他就被極度的恐懼掐斷了意識,嚇出了幻覺;剛剛那次短暫的相遇,擋在他身後的host也被衝擊得差點失常——殺人鬼應是具有超認知的特性,任何接觸都會影響活人的心智。
迫近的殺人鬼沒給他們更多交流的餘地,host鑽進五樓的辦公室,單子魏邊背對走廊按著電梯,邊聆聽開膛手傑克的腳步聲。
嗒、嗒……噠。
——來了!
單子魏銘記host的叮囑,沒有望向走廊另一端的開膛手傑克。確定殺人鬼看到他、腳步聲往這邊來後,單子魏立即逃進電梯,按下「1」樓按鈕後狂敲關門鍵。
相較上次的千鈞一髮,這次電梯關門的時間綽綽有餘。開膛手傑克似乎也覺得趕不上電梯了,從而停下了腳步聲。單子魏知道接下來才正式開始危險的與鬼迷藏:開膛手傑克馬上會順著樓梯追過來,他坐的電梯如果能直達1樓,便可以最大程度拉開和鬼的距離。然而開膛手傑克剛剛在3樓差點就追上他們了,想來應該也按過電梯按鈕,所以電梯最有可能停的是「3」樓。
單子魏緊張地策劃著名逃生路線,就在殺人鬼腳步停歇、電梯門合攏的那一刻,他聽到隔壁傳來突兀的一聲「咿呀」。
——有人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直到電梯降到4樓,單子魏才從「推門的人是host」「host哄走了他,故意弄出動靜吸引殺人鬼」「host再次保護了他」的事實中回過神來。
霎時間,白髮青年內心喜怒哀懼同時膨脹,最終炸成了一片沮喪。
說好的讓他引走殺人鬼,到頭來還是host承擔了危險。
單子魏有點難過,他感激host對他的照顧,然而host這麼保護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認為他太弱了。
「叮咚。」
電梯果不出其然地停在了3樓,單子魏在開門後側耳傾聽,沒有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腳步聲。
不知道是因為開膛手傑克沒有移動,還是超過距離聽不到——從之前的情況來看,他們似乎只能聽到殺人鬼隔一層樓的腳步聲,再遠就聽不見了。這說明殺人鬼極有可能還留在5樓,host真的引走對方了。
[我不會讓他找上你。]
黑髮青年如此說道,他也如此做到了。
單子魏甚至感覺到一種近乎病態的偏執,明明電梯這邊脫身的機會更多,殺人鬼追他的風險更小,host卻寧可置自身於險地,也不願他去對上殺人鬼。
更何況host目前的狀態並不好,還要去取心臟……
單子魏越想越擔心,他很想返回5樓幫助hsot,但又怕這樣會讓host分心,反而添倒忙。
踟躕之間,電梯門已經再次關閉。煩悶的單子魏一腳踢到一塊金屬上,他低頭一看:那是一塊門牌,也是第一次進電梯時差點絆倒他的罪魁禍首,此刻正打著旋兒撞到了電梯廂壁,啪的一下摔到正面,呈現出門牌號。
【A204】
「這塊門牌……」單子魏驚異地審視那塊莫名存在電梯裡的門牌,他稍一聯想殺人鬼最初停在二樓電梯前的腳步聲,立刻有了一個古怪而驚悚的想法,「是開膛手傑克放進來的?」
開膛手傑克為什麼要扔個門牌進來?在誘導他們去A204的房間嗎?
單子魏撿起門牌,仔細回憶了一下醫院地圖,A204的位置……好像是二樓的住院部。
——這很可能是陷阱。
任誰意識到這是殺人鬼動的手腳,都會興起同樣的念頭。然而在電梯下降的失重中,單子魏神使鬼差之間按下了「2」樓按鈕。
——當獵物觸動了陷阱,獵人會被驚動,前來查看收穫。
單子魏並不是真的去作繭自縛,他只打算遠遠看一眼,看能不能藉此將開膛手傑克引離5樓,以幫host減輕壓力。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種遊戲性的直覺:這麼明顯的線索提示一旦錯過,就好像會錯過某種得知幕後真相的機會。
「叮咚。」
電梯穩穩地停在了2樓,單子魏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踏出了電梯。
二樓的走廊寂靜如墳場,懸掛的門牌像一個個死氣沉沉的墓碑。單子魏先把電梯重新按回了2樓,然後順著門牌一路看過去:B203,B202,(空)……
單子魏愣了愣,B201的門牌號空缺了。由於全部心神都在前方的A204上,他只是瞄了幾眼就繼續前進了。
白髮青年越過中央樓梯進入醫院的A棟,謹慎地走過A201,A202……
單子魏在A203停下了腳步,他已經可以望到A204的一些情況,比如說關閉的房門,旁邊的科室名「住院部(4)」,以及牛馬不相及的門牌「B201」。
單子魏:???
白髮青年霍然回頭,望向他剛剛路過的B棟第一個房間。
開膛手傑克這是把B201的門牌摘下來掛到A204,再把A204的門牌扔進電梯裡?
單子魏荒謬地想著,這一系列行為串下來,殺人鬼似乎在指引他人去B201——假如這是真的,單子魏從開膛手傑克的行為中感覺到一股邏輯性和理性,對方並不是全無理智的鬼怪,它似乎也在傾訴著什麼。
單子魏甚至開始思考殺人鬼為什麼不直接扔B201的門牌?還加了A204這個中轉,有什麼特別意義嗎?
A204住院部的門緊閉著,單子魏摸不清楚裡面的情況。他沒有頭鐵地去開門,而是轉身折回了B201——他之前已經直接路過了B201,有危險的話剛才就中招了,而且他剛剛瞄到B201內部情況,確實也產生過進去探索一下的想法。
白髮青年站在了B201門前,對面的門牌雖然空缺,下方的科室名倒還在:【病案科(甲級)】
單子魏慎重地觀察病案科,從不大的門口望進去,可以窺見裡面排滿了整整齊齊的書架,上面是泛黃髮霉的檔案文件夾。
這種裝滿了資料的房間,實在很戳恐怖解謎玩家的點。單子魏再次屏息聆聽,還是沒有聽到開膛手傑克離開5樓的動靜。他做好遇見危險的心理準備,鄭重其事地探入了病案科。
入目是填滿了整個視野的書架,單子魏終於在房間最深處看到了異常:一個被釘在書架上的人體模型,它面對書架跪下,高舉的左手被手術刀洞穿,和人一樣流出了血液——不,它的左臂確實是人類的手臂!
單子魏萬分驚異:這不是太平間那堆裝了人類肢體的人體模型之一嗎?是開膛手傑克將它從太平間搬過來釘在這裡的?
單子魏戒備地盯著人體模型,總感覺它下一秒就會暴起襲擊他。然而過了好一會,那個詭異之物都毫無動靜,宛如一個單純的獵奇裝飾釘在那裡。
單子魏開始小心地壓縮他們的距離,然而哪怕他快走到人體模型跟前,它依然一動不動,樓上的開膛手傑克也沒有被驚動,從而追下來。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單子魏發現人體模型釘住的左手抓著一本損壞的心外科檔案,它的右手壓著眼熟的一本書和兩張紙,正是他之前在病床上翻出來的《*活》雜誌和兩張病歷——這也是被開膛手傑克拿過來的?
單子魏直覺那是重要線索,然而它們也像是陷阱的誘餌,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單子魏決定先從周邊摸索一下情況,他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檔案來看,因為沒控制力道,脆弱的紙張差點在他指下損壞。
所有的檔案都處於要壞不壞的臨界點,單子魏的動作變得小心起來。他翻開內頁,發現裡面包含了一個人的病歷記錄、檢查單、影像報告、同意書、手術記錄單等等醫療資料。
病歷記錄……
單子魏瞄了一眼人體模型壓住的兩張病歷:患有血友病的毛小易,患有特發性肺纖維化的曹峰。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引導,然而為了獲得更多的線索信息,單子魏決定接受這種引導。
是以,單子魏在茫茫病案中查找起來。所有病案皆以科室分類,再以姓氏排序,他很快就在呼吸科和血液科找到了曹峰和毛小易的病案。
單子魏先抽出毛小易的醫療資料,一眼就看到最上方的病歷記錄似是被人撕掉了第一頁,露出下面的內容來。
【日常治療:局部止血治療
完全根治:同種脾移植
……】
單子魏的目光停在「同種脾移植」上,一陣驚悸襲上心頭——他從毛小易那裡拿走的就是「脾」!
單子魏立刻打開曹峰的病案,看到病歷記錄同樣被撕走了第一頁,露出相似的內容來。
【日常治療:家庭氧療
完全根治:同種肺移植
……】
白髮青年的呼吸都重了,他快速翻閱兩人的醫療資料,雖然看不太懂那些複雜的化驗單,但能辨別出毛小易和曹峰都做過器官移植,並且康復出院了。
單子魏感到了毛骨悚然。毛小易移植了「脾」,曹峰移植了「肺」,他們的健康源於移植的器官,所以一拿走脾,「毛小易」就會出血;一拿走肺,「曹峰」就會咳嗽。
而此刻,他們移植的器官,正裝在瓶子裡,被他背在肩上。
[我摯愛的你]
單子魏想到內臟瓶子上那行極盡迷戀的標註,一股將要觸及真相的戰慄爬上脊椎。
有沒有這樣一個可能,毛小易和曹峰移植的器官源於同一人?而那個人是……開膛手傑克的愛人?
單子魏摸了摸手臂的雞皮疙瘩,光憑手上兩個病案判定似乎有些武斷,然而他還知道一人能佐證他的猜想。
——那名當他面被開膛手傑克挖出內臟的中年婦女。
單子魏不禁打了個顫,他又想起肉塊掉在眼前、將要被殺人鬼發現的恐怖了。除卻那塊不慎遺落的肝臟是完好的,中年婦女其他內臟都被殺人鬼攪得稀爛,開膛手傑克打算裝瓶的目標昭然若揭。
白髮青年的目光在書架上游弋。肝移植是器官移植的大頭,他知道好幾種需要肝移植的病,如肝硬化、肝炎等等。但問題是,他不知道那位受害者的名字……
單子魏只能採用最笨的窮舉法,他將書架上所有和肝有關的病案都取出來,一本本看過去。他心中有種朦朧的篤定:肯定能找到那名中年婦女的檔案。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單子魏的視線久久停在一本病案上,霉斑點點的紙張上貼著中年婦女的照片。她的名字是瑪麗·泰勒,英籍華人,因為長期酗酒患了肝癌,同樣在熊貓醫院做了肝移植手術,康復出院。
自打看到瑪麗的資料,單子魏便想起自己對開膛手傑克最初的印象,一則不知從哪聽來的都市傳說。
[咔嚓……咔嚓……這麼晚了,是誰在裁衣服?嗤溜……嗤溜……這麼晚了,是誰在剝水果?瑪麗醉醺醺地睜開眼,看到開膛手傑克微笑地對她說:親愛的,你的內臟很美麗。]
單子魏感到十分古怪,都市傳說往往是根據真實案例或恐怖故事改編而成,時間地點細節及故事來源等信息頗具可靠性。那麼,作為都市傳說的主角,瑪麗應該是最初的犧牲者,早已經死了啊……
所以他之前聽到的是……?
單子魏越想越細思恐極,那則都市傳說將開膛手傑克對內臟的執著和痴迷如栩如生地描繪了出來,配上他手上的資料,已經基本能確定了:受害者被瓶裝的器官都不屬於本人,它們源於同一個供者,那位供者和開膛手傑克的關係極為親密。
——這難道就是開膛手傑克想讓他人看到的真相?
因為愛人「捐獻」給了別人,所以它要將愛人一塊塊「收集」起來。
咕嘟。白髮青年抓緊肩上的枕套,乾澀地咽下唾液。了解越多,越能體會到殺人鬼的癲狂,它張牙舞爪地宣告著「你們不配擁有她!」,渾身都是歇斯底里的嫉恨和吝嗇至極的占有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開膛手傑克的愛人也是狠角色,她把自己的內臟全部捐了出去,和殺人鬼是截然相反的彼端。然而她越是聖人,深愛她的開膛手傑克越是入魔。
單子魏終於能理解找齊五臟為什麼是活路了,或許湊齊了五臟就可以召喚出開膛手傑克的愛人,勸阻那隻殺人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目前已知肝取自瑪麗,脾取自毛小易,肺取自曹峰,腎不知取自哪兩個倒霉蛋,還剩下最後的心……
——我去取心——
單子魏心中一慌,一個可怕的想法洶湧而至。他猛地看向人體模型手中那本心外科病案,那裡面應是最後一位受害者的提示。
強烈的不祥念頭令單子魏無法顧忌這是陷阱,他直奔人體模型,將那本破損病案從它手中取出來。
「撕拉……」
人體模型傾倒在地上,露出的左眼竟也是真人眼睛鑲嵌而成的。它抓得極緊,紙張又因歲月的腐蝕格外脆弱,即使單子魏再怎么小心,取出來的病案也碎成了一堆紙片。
白髮青年只能邊警戒人體模型,邊拼湊那堆碎片。他很快就找到了病案主人的名字,那是一個頗具殺氣的名字:仇君。
單子魏並沒有因此放心,host一聽就是某種暱稱,失憶的他想不起host的真名,也許host的真名就是……
視野中閃過一抹黑色,單子魏呼吸都停了片刻,他定睛看去,發現那是照片的一角,露出一人左面頰以上、四分之一的臉。
那是一位俊美絕倫的青年,僅露一小部分的眉眼生得極為出眾,他淡漠地盯著鏡頭,只一眼就讓單子魏興起被叢林野獸盯上的麻痹感。
單子魏先是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然後大大鬆了一口氣——不是host。
得知這本病案不是host或自己的後,單子魏拼湊病案的動作從容了很多。他從零星的資料中發現,這位名為仇君的青年身患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由於一直配型失敗,病危通知書都下了好幾次,他手上的這張紙片就是病危通知書的一角:【家屬簽名:單##】
單子魏憑藉同宗的優勢艱難地認出了簽名的姓氏,他邊將這張紙放到已閱的紙堆,邊在心中溜了一句吐槽:醫生的簽名果然都是自帶加密的鬼畫符……咦?
單子魏重新將那張紙拿起來,確認了那是「家屬簽名」,而不是「醫生簽名」。
他抽出瑪麗的手術記錄看了看,「手術醫生」那一欄確實是如出一轍的「單##」,難怪他看到這名字第一反應是「醫生簽名」。
仇君的家屬是熊貓醫院的醫生。這個念頭在單子魏腦海中過了一遍,暫時沒有特別的聯想。他繼續拼湊仇君的資料,發現這位與死神賽跑的青年終於等到了適合的心源,由他的家屬操刀,在熊貓醫院做了心臟移植手術,然後……就診精神科。
單子魏愣了愣,仇君居然不是康復出院,而是患了精神病?雖然結果有些特殊,仇君做過心臟移植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和瑪麗等人的移植時間都很接近,大概率源於同一個供體。
確定了移植開膛手傑克愛人心臟的人是仇君後,單子魏產生了新的困惑:他和host既然沒有移植開膛手傑克愛人的器官,他們為什麼會被開膛手傑克關在這裡追殺?
單子魏感覺自己之前的猜想還是有不少漏洞,尤其是開膛手傑克既然這麼珍視愛人,內臟瓶子也是它親手製作的,那開膛手傑克為什麼不自己集齊五臟,還把這些內臟瓶子隨意置放,甚至弄成「遊戲」讓他們收集?
難道殺人鬼集齊器官沒有用,一定要由一對戀人集全器官,才能召喚它的愛人?
這和之前「找齊五臟是他在這裡的原因和活路」的印象不謀而合,單子魏回想他們在殺人鬼的陰影下拼命收集器官,硬要說的話,確實也可以將開膛手傑克的追殺解讀為一種督促和恐嚇——它現在甚至連獲得心臟的攻略都指給他們看了。
單子魏看向被開膛手釘在這裡的人體模型,這玩意兒完全沒有異動的跡象,真的乖得如同一個指路符號。反正已經從它手裡搶走仇君病案了,單子魏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他抬起人體模型的右手,撿起了壓住的雜誌和病歷。
兩張病歷和印象中的沒什麼區別,單子魏掃了一遍就將目光落在血污的雜誌上。這本雜誌被擺在這裡肯定不是無的放矢,內頁依舊被血痂粘得打不開,單子魏開始仔細地觀察它的封面:標題第一個字被瀰漫的血液浸泡,只能勉強看到一個「丿」,配上後面的「活」,單子魏猜測這本雜誌大概叫《生活》。
標題下面是一個面容模糊的明星擺著POSE,旁邊一排內容導讀。上次由於開膛手傑克突然的高能登場,單子魏只對那條最顯眼的內容導讀有印象。除了那條最駭人聽聞的都市傳說,其實還有一些各方面的小字報導。
【都*傳說再現!開膛*傑克刀下**又添一員!】
【病名為***挽*戀人*男**水**毒*自殺*赴黃*】
【王**長篇*說*魂三*曲第二*《靈*21克》銷量**冊】
【*市*現極罕見A**4血型**基因*家稱*萬能供*】
白髮青年的視線凝固在第三條報導上,即使被血覆蓋了大半內容,那也是只要稍稍一動腦,便可以解出來的簡單填字遊戲。
——王某某長篇小說靈魂三部曲第二部《靈魂21克》銷量(數字)冊!
「……靈魂……21克……?」
沙啞的囈語自喉嚨深處磨礪而來,單子魏整個人如同立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他憶起了過去混亂間遺落的一個細節:之前他被曹峰困在呼吸內科里,只有將兩個房間玻璃櫃裡的重量持平才能開門。他試了物品很多都填補不了那小小的21克差距,卻在瀕死間無意中摔進了玻璃櫃,達成了開門的條件。
這一切簡直是在說,他整個人的重量只有21克。
血紅的雜誌跌落在地上,白髮青年怔怔注視自己的身體,眉眼間儘是明了的苦澀。
「原來……我已經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