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八十五
設定八十五:天道不仁(十九)
在單子魏和太歲劃清界限之前,持弓的玩家鬆開了弦。
簌——
離弦的箭矢化為巨大的衝擊波直衝太歲,單子魏剛下意識地想要提醒太歲注意身後,就見橘發青年萌噠噠地來了個平地摔。
「哇啊!」
如果不是那一下真的摔得特別狠,狠得鼻血都濺出來了,單子魏幾乎都要以為那個逗比是故意的。
衝擊波越過地上的太歲,遵從慣性地前飛,正好擊中新降落的一頭青羽雕,以及青羽雕背上的人。凡界的生靈毫無所覺,兩名萬劍宗的劍修從青羽雕身上下來,一人是清絕如仙子的雲禮,另一人是沉著穩重的男子,想來就是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鴻海。
單子魏第一時間使用了天眼,在鴻海旁邊看到了他的天道。那是一名穿著西裝的男玩家,旗袍少女和平地站在他身邊,看樣子是達成了結盟。
鴻海帶著神情淡漠的雲禮,大大方方地向其他天驕打招呼。而他們的天道,此時正陰晴不定地看向「對他們」出手的玩家。
單子魏當機立斷地惡人先告狀:「他們三個組隊了!快反擊!」
白髮青年邊嚷著,邊拿出魔法掃帚作勢沖向那三名玩家。三名玩家嚇了一跳,本能地向單子魏發起了攻擊。然而在單子魏風騷的走位下,那些攻擊絕大部分都往旗袍少女和西裝青年方向招呼了。
「——草!」
西裝青年發出與衣著不符的怒罵,他拿出一支鋼筆在空中畫了個圈,那個圈如實質般擋住了一部分攻擊,剩下的攻擊被旗袍少女用團扇拍走了。旗袍少女一臉怒意,雙手抓著團扇的扇柄,用力一扇——
幾道小型龍捲風打著捲兒沖向對面玩家,眼看著一場大混戰就要開始,而引發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趴在地上,一臉懵逼地捂著鼻血。
「……人到齊了,快點出發啦!」在紫衣少女的催促中,各門派的天驕們友好地結伴走向海邊,殊不知他們的天道快要幹起來了。
單子魏第一時間沖跳到段修遠背上,動作嫻熟無比,「快快快——」
仿佛聽到單子魏的催促似的,段修遠的腳一頓,當即化為一道肉眼近乎追不到的虛影赴向鯤鵬。單子魏還恍惚聽到紫衣少女又氣又急的呼喊:「你怎麼……」
後半段沒聽見,因為連聲音都追不上了,更別說那些玩家。單子魏只覺得像是瞬移一樣,上一秒還在海岸邊,下一秒鯤鵬近在眼前。
近看鯤鵬更是大得驚人,簡直像是要填滿天地那般魁梧。單子魏看到它的羽毛已經基本長好,只剩下一雙爪子沒有化形。一旦完全化形,鯤鵬就會飛出大海,以它的體型,只要扇一下翅膀就是幾百萬里,天下根本沒有人能追得上它。
段修遠帶著單子魏飛至鯤鵬的背上,那兒有一小塊區域是沒有羽毛的。單子魏揉了揉眼睛,他感覺自己視覺出了點問題:他好像在鯤鵬的背上看見了一副……畫?
說是「畫」還抬舉了它,那簡直是一個小孩子拿炭筆在地上畫的塗鴉。橫衝直撞的線條構成了一個歪歪斜斜的屋子,屋子的構建倒是挺齊全的,有門有窗還有院子,七零八落的直線豎成一道籬笆將院子圈起,空出一個入口畫了個開敞的大門,門牌上寫著「妄人居」三個大字——字倒是很好看,是很有氣勢的狂草,和周圍的幼兒畫格外不搭。大門左右還掛著兩個小牌,分別是「來者不得高於百歲」、「來者不得低於元嬰」,旁邊配著一隻狗,警告的意味十足,但它那已經簡陋得抽象的畫風讓人根本嚴肅不起來。
——這就是妄人居?
正當單子魏感到些許滑稽的時候,段修遠繞著地上畫出的籬笆走到大門前,才謹慎地踏進畫中的院子。由於目不能視,段修遠像是憑藉硬記著他人告訴的方位找到大門,在踏入大門時有了一絲偏差,從而導致衣角從籬笆畫上空經過。一瞬間,段修遠的衣角支離破碎,好像那兒真的豎著一道極利的荊刺籬笆。
臥槽!單子魏不敢小覷這片塗鴉了,這真的是會要命的死亡畫作,殺人於無形。單子魏忍不住去看大門口那隻簡陋的狗,如果真有修真者不顧門牌的警告踏進院子……不,他們根本沒機會踏入院子。
單子魏提心弔膽盯著失明的小夥伴走在畫上。所幸段修遠再沒走偏,他順著畫出來的鵝卵石路來到屋子前,單膝跪地,然後格外認真地敲了敲地上的門。
單看這場景甚至有種童心未泯的好笑,但是單子魏真的覺得馬上會有火柴人——以對方的作畫水平來看人只可能是火柴人——來開門。
然而單子魏錯了。
下一刻,失重感充斥全身——他們掉了進去。
在掉進去的那一刻,單子魏瞥到了其他天驕和天道追上來的身影。
——不知那個逗比怎麼樣了?
……
單子魏發誓他之前只是隨便想想,並不是在關心那貨!所以…
對面的橘發青年全身洋溢著開心的小花,「英雄,我們果然很有緣!」
…所以為什麼要這麼貼心地將那個逗比送到他眼前!
時間回到一刻鐘之前,單子魏和段修遠掉進了一片黑暗,大約十息左右踩到了實地。隨著微不可聞的落地聲,黑暗中有什麼驚醒了。
一條縫自頂端裂開,越張越開,漸漸呈現出一個紡錐形。當它完全張開時,單子魏才意識到那是什麼——那是一隻巨大的眼,填滿了整個上空。它太大了,連眼白的幾縷血絲都像條溪倒掛在空中,讓人看得極不舒服。
黑色的眼珠子如死去的太陽一般滴溜溜地轉,當巨眼睜開的時候,底下的黑暗被「眼光」驅散,他們所處的地方完全展現在單子魏眼前。
這是一個極其空曠的空間,單子魏看到了縱橫交錯、數不盡的懸空梯子,而他們正站在其中一條梯子上,底下是望不到底的深淵。那些梯子超出想像的千奇百怪,不說有些梯子是垂直、反向的,單子魏甚至看到了類似彭羅斯台階的梯子,好像這裡的空間都是錯亂的。
段修遠有些猶疑地摸了摸腳下的階梯,似乎一時間不知道究竟要走上還是下。這樣一個奇異的地方,別說無法視物的段修遠,哪怕扔一千個雙目健全的人進來都會集體迷路,找不著方向和出路。
——但這都是對於凡人而言。
單子魏在這一刻深深體驗到,能看穿森羅萬象的「天眼」,有多BUG了。
在天眼的視角中,所有事物會呈現他們最真實、本質的狀態。這裡也不例外,於是單子魏清楚地看見並得知,這裡是一個由陣法構成的小型幻境,整個幻境的空間像一張畫滿梯子的紙張被立體化,梯子從二維跳到三維呈現出多種視角和錯位,要想找到出口,只需將所有立體的梯子壓縮成最初的平面圖。
單子魏甚至看到了這個小幻境的名字:目之間。
天道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就好像大家一起去打新副本,修士們還在摸索開荒,天道們已經拿到關於這個副本的詳細地圖。
然而單子魏的表情並沒有好看多少,他是拿到了副本地圖沒錯,關鍵是怎麼告知小夥伴啊!
段修遠沒有停留很久,最終選擇了向上,單子魏拙計地跟在後頭。很快他們就到了第一個梯子分叉口,正當某隻天道苦思冥想地想要提醒小夥伴去選向下向右的那條階梯,「天」突然暗了。
單子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詫異地抬頭——上面那顆眼睛竟也是要眨眼的!
「啊啊啊啊——」
黑暗中一聲尖叫劃破長空,就連上面的眼睛也似乎被嚇得馬上又睜開了。在「眼光」的照耀下,單子魏眼睜睜地望著那抹鮮亮的橘色,如一顆流星、以不可擋之勢沖落到他們所在的台階上。
單子魏和段修遠同時退了一大步,冷漠X2地盯著摔坐在他們面前的天驕加天道。
太歲死死抱住他的天驕,緊閉著眼,還在尖叫。單子魏此時最應該做的是拿出武器趁機攻擊,但他現在真的對這貨一點出手欲望都沒有,只想撇開關係。
「……天璇道友?」倒是太歲的天驕第一個出聲,他正是單子魏上次見過的大衍觀重瞳少年——現在已經是青年了。
尖叫停止了。太歲悄咪咪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對面表情空白的單子魏,眼睛瞬間驚喜地瞪圓,「英雄,我們果然很有緣!」
……求無緣!
太歲沒有解讀到單子魏目光中仇苦的意味,他鬆開天驕就要奔向單子魏,不過當他看清周圍的環境時,橘發青年的臉又開始泛白了,「我、我有點恐高。」
即使如此,太歲還是堅持地走到單子魏面前,喚出他的玩具盒,「求加好友!」
隨著太歲的靠近,某隻花痴病本能地繃緊身體想要後退,他完全無法理解對方的熱情。
「我們才見過兩次面……吧?」兩次都可以說得上是糟糕無比的接觸。
「第一次見面我就感覺你很親切!」太歲認真地說,「我覺得我們應該可以成為朋友。」
——第一次見面就搶走太歲一個命運玉兩根因果線的他哪裡親切了???
單子魏一言難盡的表情讓太歲一眼就看出他誤會了,太歲連忙解釋:「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讓我感覺親切的不是你做的事,而是你的、你的……特質?氣場?……」他煩惱地抓抓橘發,「啊啊啊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讓我感覺很熟悉,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會很合得來。」
太歲直直盯著單子魏的眼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
「我想和你做朋友。」
單子魏一直觀察著太歲,雖然橘發青年一直很主動,但單子魏卻看在他的微表情中看到自我懷疑和膽怯,似乎交朋友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透支勇氣的事。
——想要交朋友,但這樣的他真的能有朋友嗎?
一剎那,單子魏似乎懂了,太歲所說的那個相似的影子——他們像是同類。
白髮青年默不作聲地拿出了玩具盒,太歲瞪大眼睛看著單子魏手中的小蓋亞,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啊?」
「加好友。」
單子魏雙手卡著銀髮玩偶的下窩試圖去碰太歲手中的牛仔玩偶,小蓋亞似乎對交友這件事極不熱衷,它頭頂的面具覆在臉上,垂著頭和長袖子裝死。
這時候太歲反而有些退縮了,他受寵若驚地捧著同樣驚恐的牛仔玩偶,後退一步避過單子魏,然後很是掙扎地說:「你確定和我做朋友嗎……我其實……比較倒霉……」
「倒霉」那詞一出,太歲像是卸下一個重擔,有些解脫又有些失落地快速道。
「其實是『非常』倒霉。從小到大我都十分倒霉,比如說同樣的飯菜全班吃了就我一個食物中毒,走個路都能被花盆砸到頭……因為太倒霉了,大家都不願意和我做朋友。」
說到最後,太歲垂頭喪氣地低下頭,已經不太敢去看單子魏的表情了。
他的事跡聽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大家笑過後,誰也不願意沾染他這個笑話。
「我是G扇子。」
太歲刷的一下抬頭,牛仔玩偶捂著與長袖子接觸的部位發抖,而它的主人無暇去關心它的異常,正全神貫注地盯著他的「新好友」。
「你可以叫我扇子。」見到對方又驚又喜的目光,單子魏有些不好意思地壓了壓魔術帽,再次強調道:「千萬別再叫英雄!」
「扇子。」太歲立即從善如流地改口,他看起來十分激動,似乎非常想給單子魏來一個熱烈的擁抱。
「別過來——」每到這時候,單子魏總感覺自己嚷得像是一個要被非禮的姑娘,「我有潔癖,不喜歡和人接觸。」
「哦哦哦!」太歲倒是非常理解,立刻保持了距離。他看向四周懸空的梯子,臉色漸漸發青——激動完後,那貨的恐高症似乎又開始犯了。
「這是哪裡?」
太歲的天驕幾乎是同時開口問道。在天道們交流的時候,兩名天驕也相互寒暄了一番,主要是重瞳青年在說,段修遠在聽,現下開始探討他們目前的情況。
段修遠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單子魏解答了太歲的疑問:「這裡是『目之間』。」
在單子魏的指導下,太歲也用天眼得到了新副本的地圖。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知道出路在哪裡,他們不知道。」單子魏說:「沒有辦法告訴他們。」
他萬萬沒想到太歲的反應是:「這個簡單啊!」
單子魏懵了,「你有辦法?」
「看我們的。」太歲信心滿滿。
——我們?
只見太歲突然蹦到重瞳青年面前,手舞足蹈地喊道:「齊一!」
名為齊一的重瞳青年原本正在細細查看四周,忽然像是被嚇到般打了個抖,手指抽搐似地掐捏了幾下,「∞」形的眼珠子微微擴展,幾乎要占據整個眼球了。
齊一沉默一瞬,然後開口道:「天璇道友,此間我也看不透。」他從隨身的乾坤袋裡掏出一物,「如果你信我的話,我可以卜卦問一問路。」
一旁的太歲向單子魏解釋:「齊一是大衍觀四九尊者的關門弟子,他得了四九尊者的真傳,又有重瞳輔助,最會卜卦了。」
齊一手上的是一塊龜甲,他捏起一個法決,邊將龜甲拋進一團憑空燃起的火中,邊叨著聽不清也聽不懂的卜辭。
卜卦問的是誰?自然是問「天」了。
那團燃燒的龜甲似乎通過某種秘法送入他們所在的這一界,單子魏看到太歲毫不猶豫地將手伸進火中,在龜甲上劃出痕跡。
隨著太歲的划動,齊一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劫點。重瞳青年額角沁出了汗,短短几息時間似乎耗費了他很大精力。太歲只來得及劃出幾條路,包裹龜甲的火焰就燃盡了,沒了支撐的龜甲掉在地上,摔出無數裂紋。
齊一也有點站不住將要摔倒,在摔坐之前,他先被段修遠扶住了。
「多謝……」齊一先是勻了幾口氣,才將道謝吐出來。
段修遠扶了一把便鬆開了,他面朝齊一,第一次主動開口道:「你能問天……『天』是怎樣的?」
齊一瞬間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像是一名對領導有意見卻只能認命的小職員,他的手捏掐了數下,重瞳若有若無地掃到太歲所在的位置。
齊一假咳了一下,「不可妄議上面。」
他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龜甲,開始解讀其上的裂紋,顯然是想快速揭過這一頁。段修遠也沉默了,仿佛剛剛只是他心血來潮的一問,並不是真的需要答案。
龜甲上裂紋密布,旁人根本看不出什麼,然而大衍觀似乎有他們獨特的解讀技法,很快齊一就抬起頭,將段修遠領到正確的路上。
「天璇道友,我們應該走這邊。」
兩名天道跟著天驕踏上了右下的階梯,單子魏看著太歲和齊一,一時間有些羨慕:齊一會卜卦,這樣天道就可以突破界限地和修真者交流了。
太歲看出了單子魏的羨慕,他擺擺手,「根本不用羨慕。這個不能說太複雜的事,最多做個指引。而且你也看到了,卜卦也會引發劫點,每次他卜卦我都很擔心有天道路過給他來一發天雷。」橘發青年一臉鬱悶,「另外卜卦是單方面發起的,我想和他溝通還要等他起卦;他卜卦的時候如果我在,他就可以從我這邊得到一些信息,如果我不回應,他的卦象就會顯示我的一些狀態——這種時候通常都是我正在倒霉!然後被他卜個正著!」
單子魏頓時就不羨慕了,要是段修遠也會卜卦……想到之前安心與信賴的花痴病時間,某種花痴病就萬分慶幸小夥伴去萬劍宗當了個劍修。
那邊太歲也在嚎,「我好想要你的劍修,我聽說他元嬰時就殺了個化神——他好厲害!最重要的是,他帥!」
單子魏開始還被誇得有些飄飄然,聽到最後一句噴了,他震驚地看向太歲:沒想到你有這方面的愛好!
沒想到太歲更加義正言辭地和他對視,「帥很重要的!你想想看,絕大多數人——尤其是妹子都是顏控,有這麼帥的棋子鎮著,她們肯定優先選擇與你為伍而不是幹掉你。就好比你看到一個美女棋子,你也會捨不得她死一樣。」
單子魏:「……」
不得不說太歲的話乍一聽很荒謬,但這樣一一道來卻非常有道理的樣子。回想西裝青年和旗袍少女合作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在這極其推崇玩家PVP的仙俠棋盤,玩家們要合作非常困難,除非是之前就認識,或者有個誘導因子。
單子魏瞧著段修遠的側臉,段修遠的相貌是沒得話說,就外貌而言,在這個棋盤裡他還沒見過比段修遠更出色的人。說不定真的可以動用小夥伴的美色做些什麼……
白髮青年猛的一僵:他在想些什麼???
單子魏「WTF」地盯著太歲,他簡直不敢和那逗比說話了,以免自己的智商被拉到同個水平上,再被對方以豐富的經驗帶歪。
太歲,真是一個可怕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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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寫越長,所以拆成兩章了_(:з」∠)_
其實覺得很多關於天的道法,比如說算卦啦,從天道的角度去想,真的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