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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找到,他父親沒去過車站,”我聽到谷平在回答她,“火車站和長途汽車站的人看了他父親的照片後,都說不記得有這樣的人來買過火車票或乘過車。我們還看了二十一日和二十二日火車站的監控錄像,確實沒找到他父親。”
“那難道說他父親真的……”她小聲說了些什麼,我沒聽清。
谷平在準備晚飯,砧板上噹噹作響,大概在切菜。
“我們已經去報社發了尋人啟事,還到縣警察局報了案,他們明天就會派人來調查他父親的事,但是……”谷平大概朝我這方向瞄了一眼,聲音更輕了,“但是我覺得這事有點難辦。”
“怎麼難辦?”
“失蹤的人,一般很難找回來……”
“你的意思是……”林小姐有些驚慌,接著,她輕聲問道,“狄亮現在在哪裡?”
“在後面房間裡。今天很累,再說他心情也不好,需要休息一會兒。”
外面安靜了一會兒,她又問:
“你看,他父親會不會是碰到了車禍……”
我禁不住渾身一陣顫抖。我等著谷平的回答,但他沒說話。
過了會兒,開口的還是林小姐。
“谷平,我們得幫幫狄亮!”我從來沒聽到她用這樣的口氣跟他說過話,她像在跟他談心,又像在求他,“你也許不知道,他一個人過得很不容易,我在鎮上聽到一些關於他的事。聽說他中學畢業後,就開了這家木雕店,但是生意是這幾年才好起來的。一開始,一個月也未必能賣出一件。所以……他只能做些偏門生意。”她停頓了好久才說下去:“鄰居們把自己家死去的動物交給他,他負責處理,就靠這賺一點點錢……我知道收拾一條死狗才收十元。如果動物主人需要木盒裝骨灰,他就做一個,木盒一個才賣五塊……他真的非常困難。”
“這些我都知道。信文,我正在幫他。”谷平輕聲說。
“你知道?”
“你放心吧,我會盡力幫他的……我想托你打聽件事。”
“什麼事?”
“我想知道,他父親是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打電話給那個眼科專家的。我覺得這應該很重要。”
她似乎在燈光下乖巧地點點頭。
“好的,我回去就問。”
“打聽到了,馬上告訴我,”谷平像是從櫥櫃裡拿出了碗,“你願意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嗎?你也可以安慰他一下……”
林小姐猶豫了一會兒。
“好吧。”最後她說。
我沒有出去吃晚飯,林小姐也沒進工場間來安慰我。
谷平給我盛了一碗炒飯送進屋來,我闖到一股醬爆豬肝的濃郁香味。“你心情再不好,也得吃點東西。”他把筷子和碗分別塞在我的兩隻手裡。
“跟林小姐打聲招呼,我現在想一個人待著。”
“我知道。”
他正要起身時,我把碗筷放在旁邊的桌上,猛然抓住了他的衣角。
“谷平。”
“什麼事?”
“你說我爸會不會碰到了車禍?”這問題林小姐剛才問過,谷平沒有回答。可是我想知道他心裡的答案。
然而,他對這個問題再次保持緘默。
等了半天,見他沒開口,我說:“谷平,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也可以隨便回答,只要告訴我你心裡的想法就行。”
谷平輕輕嘆了口氣。
“小亮,我不能隨便回答。我只能說,如果一個人憑空消失,總是有原因的。”他的語氣很沉重。
“那他會不會遇上了車禍?”我又問。
“我不知道。”
“谷平……我明天該不該去一次縣裡的交警隊?也許、也許,他們最近幾天發現了什麼……”
一隻溫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不要想太多,今天先早點睡吧。”說完這句,他把手拿開了,接著好久沒動彈,我甚至以為他已經不在這屋子裡了,但後來他終於叫了我的名字。
“小亮。”
我“嗯”了一聲。
“交警隊我會幫你聯繫的。但我希望你有思想準備,有的事也許是命中注定的,你躲都躲不了。”
我想他可能是在看我。在看我的眼睛嗎。是啊,還有什麼比我的眼睛更能說明命運的力量!
“我明白。”我點頭道。
6.我的坦白
為了讓自己能掌握晚上的時間,我在房間裡做了一個術制沙漏,當木桶里所有的沙粒流干後,時間大約是三十分鐘。因而我知道,八點左右,谷平和林小姐一起離開了我家。可能是怕打擾我,他們沒跟我打招呼,我只聽到谷平輕輕帶上店門的聲音。大約過了一個小時,他才從外面回來。
進門後,他直接來到了我的房間。我還沒睡,正坐在床邊擺弄我的收音機。那是我媽生前給我買的。那時她已經病入膏肓,但她仍然從她的醫藥費里剋扣出一小筆錢來,拖著虛弱的身體親自跑到縣裡的大商場,給我挑選了一隻在當時來說功能齊全的日產收音機。直到今天,它仍然是我最好的夥伴。如果沒有它,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才能熬過最初失去光明的那些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