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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什麼,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脊背突然有些發寒。
“啊!”
一聲尖利的慘叫驟然傳來,嚇得我和叔父都是一哆嗦。
“走!”
我和叔父都聽出來了,那聲音是衛紅的!
她竟然還沒有離開大寶禪寺。
外面的眇目和尚也嚇得不輕,見我和叔父出來,便白著臉迎了上來,慌裡慌張道:“有人在叫……”
聲音就在附近,但是叫喊的太過於突兀,急切間並不能分辨出具體位置。
正在我和叔父四處觀望的時候,又有幾聲慘叫傳來,或男或女,聲音噪雜卻清楚,我和叔父轉身便往大寶禪寺北苑奔去。
大寶禪寺是斜跨山溪,依偎山壁而建,分前院、中院、後院,後院又分東苑、西苑。
其中西苑很大,沒有院牆,山壁就是院牆。西苑中花草樹木叢生,有竹林,有花圃,有木橋,有藤閣,又有山溪穿流而過,怪石嶙峋,景致清幽……
我和叔父無心欣賞,奔跑甚快,眇目和尚不敢一個人留在原地,大呼小叫的跟在我們後面追。
剛剛穿過竹林,跳過木橋,我們便瞧見一群人朝我們湧來——正是先前那群在廟裡鬧事的激進分子。
我和叔父停住了腳步,站在橋頭,看著這群人往跟前跑。
幾乎所有人都像是打了敗仗一樣,各個神情慌亂,爭先恐後……衛紅被幾個女青年攙扶著跌跌撞撞的跑,臉色白的嚇人,嘴唇一個勁兒的哆嗦。
“站住!”叔父大喝一聲,如舌綻春雷,驚得四周林鳥亂飛,潰奔的眾人也都停了下來。
“一群小賴種們,還沒走啊,又幹啥壞事了?!”叔父站在橋頭,朝眾人怒目而視。
眾人呆呆的看著我和叔父,都像是嚇傻了似的,沒一個吭聲的。
“哎呀,累死我了,阿彌陀佛……”眇目和尚喘息著趕了過來,瞧見眾人,便一縮頭,躲在了我和叔父身後。
我和叔父不怕這群人,廟裡的和尚卻怕的要命。就算是這群人剛剛放火燒了廟裡的大雄寶殿,和尚們也不敢吱聲。
“血!”突然有人指向橋下的山溪,驚叫道:“流到這裡了!”
“呀——”又有幾個女青年尖叫起來,各個都怕的五官扭曲。
我往溪水中一看,果然有一抹殷紅順流而下,去勢緩慢,漸行漸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連帶水腥味,鑽進鼻孔,十分的不受用,我不由得臉色一變,望向眾人,失聲道:“你們殺人了?!”
“快跑!”有人大喊一聲,就沖木橋奔了過來,眾人紛紛尾隨。
“想跑?嘿嘿!”冷笑聲中,叔父猿臂輕舒,抓住沖在最前面的人,往後大力擲去,只聽“哎唷”幾聲,坐倒了一大片。
“先放火,又殺人!真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一群壞透了賴種!”叔父目露凶光,道:“今天撞到老子手上,誰也走不了!”
先是一陣沉默,繼而群情激奮:
“我們沒殺人啊!”
“老先生,您也快跑!畜生吃人了!”
“是啊,是啊……”
眾人紛紛亂嚷起來,模樣又著急又驚恐,還帶著三分可憐,幾個女的哭哭啼啼,另有幾個男的也快落淚了。
我忍不住問道:“什麼畜生吃人?”
“是烏龜。”衛紅哆哆嗦嗦道:“烏龜吃了劉,劉解放,就,就在後面的池、池塘里……”
“阿彌陀佛!”眇目和尚驚叫著,一屁股坐到地上,閉上眼連連念起佛經來。
我也倒抽一口冷氣,往人群中望去,果然不見劉解放的身影。
叔父一閃身躥到衛紅跟前,抓住她的肩膀,急問道:“池塘在哪兒?”
“那兒!”衛紅忍痛伸手往後指去。
“我沒說走,誰要是敢走,試試!”叔父朝眾人吼出這句話後,便不再發一言,飛身疾走,我也趕緊跟上。
血氣越來越濃,只十幾丈遠,我便瞧見了一方碧綠如玉,鏡子也似的水面,迅即又瞧見了一大片猩紅血色!
再走近幾步,我的心便砰砰亂跳了起來!
我瞧見一隻磨盤大的黑背烏龜漂在水面上,頭如人腦,口若碗大,嘴角血跡斑斑,正一張一合,嗤嗤有聲的啃食著一具浮屍——從衣服上可以看出那浮屍正是劉解放,只不過他的臉皮和頭皮已經沒了,白森森的頭顱骨露在陽光下,一陣晃眼!
那大烏龜似乎聽到了我和叔父臨近的動靜,停了啃食的動作,仰起腦袋緩緩的朝向我們——剎那間,寒意撲面,兩道幽光一閃而逝……恍惚中,那大烏龜的腦袋又垂了下去,繼續啃食劉解放的屍身。
“嗤嗤……跐溜,吸——”
青天白日,四周安靜極了,只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伴隨著那黑褐色腦袋的蠕動,頻繁響起。
對那烏龜來說,似乎周圍的一切都無關緊要,只有吃人,才有意義。
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腦子裡各種念頭閃掠而過,什麼都抓不住。
半晌,我才喃喃說道:“劉解放他們為什麼會跑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