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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淨男子聽見玉淨瓶是寶物,愣了一下,便叫道:“把瓶子取下來,那是人民的財產!”
早有幾個人一擁而上,爬上蓮台去拿瓶子。
玉淨瓶是被托放在觀音像手掌上的,並不難取。一個男子把玉淨瓶拿下,放在手中,摩挲起來,片刻之後,喜道:“是玉瓶!”
旁邊幾個人都伸手討要,輪流把玩。
躺在地上的小沙彌大聲叫道:“你們褻瀆了菩薩,以後是會下地獄的!”
“迷信!頑固不化!”一個男子使勁踹了那小沙彌幾腳,罵道:“世界上哪裡有什麼狗屁地獄?!”
小沙彌敢怒不敢言。
我心中怒氣翻滾,待要上前說話,叔父卻拉我了一把,低聲道:“先不忙管閒事。瞧瞧天然老和尚到底能忍到啥麼時候。”
我看了看天然禪師,他面如死灰,卻不敢上前阻攔,只是手持念珠,反覆的撥弄,嘴唇嚅囁動個不停,不過聲音極其微弱,聽不到他在念叨什麼。
“老和尚,快點!”那白淨男子再次催促天然禪師,道:“快點動手,把這泥菩薩給砸了!”
天然禪師搖搖頭,道:“不可作孽,不可作孽啊……”
“你到底砸不砸?!”白淨男子顯然是這群“革命分子”的頭目,要樹立自己的威信,天然禪師幾次三番不聽他的話,讓他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挫傷,因此十分惱怒。
天然禪師又搖了搖頭,道:“這位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快快悔改,菩薩或許不會降罪於你的。如若不然,恐怕……唉……”
“撲哧……”
旁邊有個女青年忍不住笑出了聲,道:“劉解放施主,老方丈下面就要勸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哈哈……”周圍別的男女也都鬨笑起來。
我雖然對這群男女十分不忿,但是也忍俊不禁,天然禪師對這種人說這種話,無異於對牛彈琴。
但天然禪師實在老實,完全聽不出來那女青年言語中的揶揄之意,反而對她大為感激,當下“阿彌陀佛”了一聲,然後說道:“看來這位女施主是有慧根的人,菩薩一定會保佑你的,善哉善哉……”
那女青年抿嘴說道:“哎唷,那像我這麼有慧根的人,是不是得去做尼姑啊?”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天然禪師卻一本正經的說道:“其實,只要一心向善,在哪裡都能修行,不必非要去做尼姑。”
眾人笑得更厲害了,那女青年更是笑得臉面通紅。
那叫做劉解放的白淨男子終於忍耐不住,怒道:“老和尚,嚴肅一點!幹什麼呢!?你要是再不砸這泥菩薩,我就把你抓起來,送到監獄裡去!”
“阿彌陀佛!”天然禪師道:“貧僧又沒有犯什麼罪,你怎麼能把貧僧送到監獄裡去?”
“你怎麼沒有犯罪?你犯了流氓罪!”劉解放指著那女青年,道:“你剛才就在調戲這位女同志!”
“呸!”那女青年啐了一口,臉色微紅,道:“劉解放,你少拿我開涮!”
那女青年面目艷麗,頗有幾分顏色,劉解放對她似乎也有些敬畏,見她神色不然,當即訕訕的一笑,道:“衛紅,這老和尚確實不正經嘛——你到底砸還是不砸?!”最後一句是朝天然禪師吼去的。
天然禪師頑固的搖了搖頭,擺出一副誓死捍道的神情,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貧僧寧死不作孽!”
劉解放徹底怒了,朝著眾人大叫道:“快點把這頑固不化的老流氓花和尚給我抓起來!”
幾個男青年齊齊應聲,然後一擁而上,按住了天然禪師。
天然禪師雙臂一振,那幾個男青年各自“哎呀”叫喚,忙不迭的放手,有人叫道:“這老流氓身上有電!電到我了!”
“我也被電到了!”
“老流氓要行兇啊!”
“……”
我心中暗暗好笑,泥人也有幾分土性子,看來天然禪師終究還是忍不住要動手了。
那劉解放臉色微微一變,把手往腰上一摸,抽出來一支來,指著天然禪師的頭,聲色俱厲道:“老和尚,你敢反革命嗎?!”
天然禪師瞧了瞧那,嘆息一聲,不敢吭氣。
“抓起來!”劉解放再次叫囂。
幾個男青年撲上來按住天然禪師,天然禪師這次不再反抗了。
我瞧了瞧那,又看了看叔父臉頰上被朱端午用打出來的傷痕,想起來夜裡在地窖中的危險,不由得暗暗心驚:如果這群人手裡都有,那可就麻煩了。
環顧諸人,好在只有劉解放身上配了一把,別的“革命分子”腰上似乎都沒有傢伙兒。
很快,天然禪師就被捆了起來,丟到一旁。
劉解放舉著,耀武揚威道:“老和尚頑固不化,小和尚也是一群糊塗蛋,那咱們今天就當著他們的面,叫他們看看什麼叫破除迷信!他們不是說會有報應嗎?狗屁!”
罵聲中,劉解放一抬手,“嘭”的一朝那觀音菩薩像身上打去!
事發突然,沒有防備,連我都被嚇了一跳,那幾個女青年更是發出陣陣尖叫,觀音菩薩像身上已然多出來一個黑洞,還冒出一絲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