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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這什麼啊這?!”潘清源不耐煩的說道:“算起來,我的年紀可是要比你大二十多歲,原本該是你的長輩,但咱們現在是平輩論交,是忘年之誼!而且你剛才也說了,咱們是好朋友,對?”
“是的。”我點點頭。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潘清源一攤手,道:“你的爹爹和你的二叔教了你那麼多道理,難道他們就沒有教你,朋友送的,卻之不恭嗎?”
潘清源說的也有那麼幾分道理,我沉吟了片刻,終究還是搖了搖頭,道:“可是,我還是不想學。”
“哎呀!”潘清源更加不耐煩了,道:“你這人也真奇怪,你既然說好,為什麼又不想學?”
“我二叔經常說一句話,貪多嚼不爛。我老爹也說,一招鮮,吃遍天。他們傳我的麻衣陳家的六相全功本事,我還沒有修煉到最好的境界,所以我也不想學別的本事了。”
“你,你——”
潘清源瞪大了眼睛盯著我,“你”了半天,像是要發火兒,終究還是忍住了,他道:“你就那麼聽你長輩的話?不是你爹說的,就是你二叔說的!你自己就沒有什麼想法?!你知道一招鮮吃遍天,你就不曉得藝多不壓身?!你就不曉得,好的本事是要多多益善的嗎?!”
“聽長輩的話有什麼不好嗎?我娘常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我一直都覺得聽長輩的話,沒什麼不好的。
畢竟很多事情都是他們經歷過了,而我還沒有接觸,聽他們的話,不會走上歪路。
最關鍵的是,他們永遠都不會害我。
我自己當然也是有想法的,但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二叔和老爹教的更在理。
藝多不壓身固然不錯,但是這“藝”是說不同的“藝”,如“琴、棋、書、畫”。
而我學的六相全功,還有潘清源非要教我的“五禽戲”,本源仍舊都是玄學,相脈和醫脈兩大分支而已,並不是兩種“藝”。
我如果能把六脈相功學到極致,自然就是一流高手,又何必去貪圖醫脈的本事?
“你,你,我——”
潘清源已然是氣急敗壞,道:“你到底是傻啊,還是太老實啊?!我這本事,多少人羨慕,想學還學不來!我巴巴的求著教你,你反倒死活不學!還偏偏有那麼多歪理!”
“他可不是傻,他是個好孩子啊。”潘時午的聲音忽然在暗處響了起來,道:“阿源啊,咱們可都比不上這孩子。”
“他還不傻?”
“他當然不傻。他年紀輕輕,就懂得不貪,就知道精強於多的道理,比這世上九成的人都要難能可貴……”潘時午嘆息一聲,又說道:“確實啊,熟能生巧,把一樣本事練熟了,練精了,就足夠笑傲江湖了。何必要學野雞,跑又跑不快,飛又飛不高,只能叫人宰了放在鍋里燉湯喝。”
這是迄今為止,我聽到的潘時午話最多的一次。
“謝謝前輩誇獎。”我說:“實在是晚輩太笨了,所以學不了太多,只能一樣一樣的學。”
“你這不是笨,你這是大智慧。”潘時午嘆息道:“我們的聰明,看起來是聰明,其實都是小聰明。如果我年輕的時候跟你一樣,精研家學,而不去貪多,學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怎麼會有這種下場?”
“這……”我撓了撓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不過,孩子啊,你還是學了。”潘時午的聲音帶了些哀求的味道:“潘家的人,眼下差不多是死絕了,你如果不學,這本事可就全要失傳了。”
我一呆,看看潘清源,潘清源道:“我可是見不得光,也不曉得哪天就死了,這本事要是絕在我們父子手裡,我們父子真算是潘家的罪人了。”
潘時午也道:“孩子啊,就算是我求求你了……”
“折煞晚輩了!”潘時午說的我誠惶誠恐,連忙說道:“不敢當,不敢當!”
“你到底學不學?!”潘清源道:“說的我舌頭都疼!”
潘時午都這麼說了,我要是再不學,就顯得太刻意了。
於是我說:“那就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這不就結了!”潘清源道:“盡耽誤時間!來,我先傳你吐納的口訣和配合身形、步伐的竅門,但凡有不懂的,隨時打斷我,問我!”
“是!”
我心中的滋味可真是五味雜陳!
這雖然說是莫大的機緣,可又是莫大的諷刺。
真正開創一門本事的家族,卻不能把這本事給傳承下去,而只能交給外人來使它不至於失傳。
潘清源倒是教我教的仔細,步法、身法、心法、吐納法,全都點到,無一不說的詳細透徹。
令我驚詫的是,這練氣吐納的口訣中,竟然有許多是與六相全功第一境界——胎息境界的口訣是相近相似的!
譬如潘清源說道:
晝夜四時正,氣歸丹田寧。
坐南面向北,推掌朝天盤。
意隨兩手行,丹田一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