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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伸手來攙扶我,卻哪裡能攙扶的動?我連磕了三個頭,以為拜師之禮,然後才站了起來。
曹步廊滿臉漲紅,連連說道:“我哪裡夠格,我不夠格。我還要多謝謝你,其實我有一個姓鄭的徒弟,可是他天賦有限,學不了飛釘術,所以只教了他別的手藝……如果不是你,我的這門本事是要失傳的。”
“您過謙了。”我道:“我會請我老爹給您一些錢,然後放您走。”
“不用,不用。”曹步廊連連擺手,道:“我哪兒還有臉要錢……”話說到半截停住了,外面有腳步聲“橐橐”而來。
“路費還是拿一些。”老爹和叔父一前一後踏進屋裡來。
曹步廊連忙行禮:“兩位相尊!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啊。”
“你教我侄子本事教到半夜,我們當爹做叔的再去睡大頭覺,那也太沒心沒肺了!”叔父笑了笑,道:“再說了,你們倆絮絮叨叨,叮叮噹噹的,我的屋子就在旁邊,咋睡?”
曹步廊賠笑道:“打攪了,打攪了。”
叔父道:“你不用死了,也自由了。”
曹步廊十分歡喜:“慚愧,慚愧!”
老爹忽說道:“曹先生,陳某有一言相告。”
曹步廊肅容起來,道:“神斷先生請說。”
老爹道:“我觀你的相,形體侷促、做事猥瑣,鼻削骨露、背曲成坑,此乃‘鏡花水月無壽之相’。如果今後你安分守己,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足可延壽,否則,不但自己難過耳順之年,恐怕還會連累你的家眷。”
曹步廊悚然道:“多謝神斷先生金口玉言相告!在下一定聽從,以後多做善事,決不會再去做惡事了!”
老爹道:“你天地偏斜,庭閣不正,主多奔波勞累。不過奸門潤澤,魚尾發亮,應該是家有賢妻,右三陽平滿,估計膝下還有個嬌女,左三陽不足,臥蠶隱約可見,像是有個乾兒子,不知道對不對?”
“神斷先生真是相術通神啊!在下徹底服了!”曹步廊拜服道:“在下有一妻一女,而且妻賢女孝。但是在下惹的仇人太多,所以只能將她們藏在在鄉下,很少回去看她們,恐怕連累她們遭了毒手。她們母女的身體都很柔讓,所以在下曾經收了個徒弟,叫鄭國彬,我把他當兒子看,養在家裡。他也很聽話,在家裡頭幫忙照顧他師娘、師妹,在下是打算,有朝一日叫這徒弟和女兒結婚成家的。”
“嗯。”老爹道:“為你這一家子考慮,你以後也要多行善事,積累陰德啊。”
“一定!”曹步廊道:“在下真的是再也不敢做壞事了。”
我道:“這麼說來,鄭國彬也算是我的師兄,如果他以後遇到什麼難處,可以叫他來陳家村找我,我一定幫忙。”
曹步廊大喜道:“好!有小哥這一句話,可抵得上萬金!多謝小哥!”
老爹道:“那曹先生就在家裡休息休息,明早吃過飯以後再走。”
曹步廊搓著手道:“聽說厭勝門的餘孽全都被相尊們給廢了,不會再作惡了,在下高興的很。現在也歸心似箭,恨不得馬上見到妻子女兒,實在是沒有心情睡覺了。要是可以的話,神斷先生能不能允許在下現在就走?”
老爹道:“曹先生已經自由了,想走就走,沒人攔你。這點路費你帶上。”
老爹遞上去一個封子給曹步廊,曹步廊拼命推辭不要,老爹道:“現在世道混亂,路上有許多難處,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還是帶上好。”
叔父也道:“給你你就拿著!推推搡搡的,哪兒來恁多的麻煩!”曹步廊這才收了。
他又把袖子裡的綁帶去掉,遞給我道:“我這些鐵釘也用不上了,就給小哥。”我也不推辭,接過來,又向他稱謝。
曹步廊自己拿了行李,又帶了些饃饃,水壺裡灌了水,與我們再拜而別。
眼看曹步廊出了家門,我問老爹道:“爹,你說他以後會學好嗎?”
老爹沉吟了片刻,突然緩緩搖頭,道:“觀其面相,聽其音相,是有心學好,看其行相,恐無力回天啊。”
我道:“什麼意思?”
老爹道:“我看他多半是活不到六十歲了。”
“啊?!”我一陣駭然。
“人各有命,不必強求。”叔父道:“曹步廊有自己的造化,不提他了。道兒啊,你也收拾收拾然後歇一會兒,等到天蒙蒙亮,咱就得走啦!”
我道:“何衛紅呢?”
叔父道:“睡了。你趕緊趁她睡著的時候收拾東西去。我們也該歇會兒了。”
“中。”我應了一聲,便奔臥室去,弘德睡得死,我隨便提了兩身衣服,打成包裹。找來暗扣、皮囊,從曹步廊給的綁帶里取下來三十枚鐵釘放在皮囊里,拿針線來,把綁帶縫在自己的袖子裡,雖不美觀,可試著用手指勾動鐵釘,倒也十分方便。
(御風樓主人暗表:厭勝門餘孽尚有馬藏原隱匿未出,躲過此劫。曹步廊回鄉以後,隱姓埋名,帶著妻女和徒弟鄭國彬走街串巷以木工餬口,因妻子身體羸弱,患病難醫,曹步廊難為之下,收受惡人好處,又重設厭勝術為害。結果事有湊巧,曹步廊所下之厭,被馬藏原發覺,告知屋主。屋主大怒,命馬藏原結果曹步廊。曹步廊帶鄭國彬亡命,中途被馬藏原之子馬乂星追上,兩人斗厭,曹步廊被悶死於棺材之中。終年未過六十,不幸被陳漢生言中。曹步廊之妻也病死膏肓。可見一人為惡,害己害親,為禍實在匪淺!世人常談他人之惡,但凡臨到自己頭上,反而不覺,也屬可笑。且說曹步廊夫婦死後,鄭國彬攜妻逃亡,曾入陳家村,尋求陳弘道幫助,後收一徒弟,名喚陳木郎。此乃後話,按下不表。詳情可參閱拙作《失落的桃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