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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畏懼死亡,可是卻無法忍受這樣的死法!
“按,按下去,你就能活。”
那聲音充滿魔力,它的**讓人無法抵抗。
快要被溺死的人,往往會不顧一切的抓住任何他能抓到的東西,期望能救他一命。
這是一種溺水者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本能。
我似乎是清醒著,又似乎是不清醒著,情願著,又不情願著,終於把手伸了出去……
就在我的手剛要接觸到那凹槽時,胸口處一動,內袋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我恍恍惚惚的一瞥,瞧見了,是那婆娑禪!
剎那間,有幾句話電光一閃,立時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中:
所謂極苦,原是極樂,所謂極樂,亦是極苦。世上諸般事,如夢幻泡影,塞耳屏鼻息,不聞聲香氣,障眼清心意,不見色相欲……
我的手又緩緩的縮了回來。
婆娑禪功的口訣心法漸漸的都出現在腦海中了,而且句句清晰無比,甚至比當初天然禪師傳授我的時候更清晰!
我突然又有種錯覺:現在的諸般情形,不過是我所見、所感的幻覺罷了。即便是真實發生的,我也要以此禪功,將其當做是幻覺!
我盡我之人事,是生是死全憑天意。
“心非形色,亦無所處,不可系之在境。妄想緣慮,盡皆消無。心若止,無須制,斷諸亂,即是修……”
“體之諸法如虛,無取無舍,無依無憑,無往無著,悉皆空寂,以正智慧。若心無取捨,無依憑,無往著,皆空寂,則一切妄想顛倒,生死業行,悉皆止息……”
“無為無欲,無造無作,無念無行,無示無說,無諍無競,泯然清靜,如婆娑是名真止。此則止無所止,無止之止,名體真止……”
我的眼睛漸漸的閉上了,呼吸也止住了,耳朵里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水的溫度、流速也無可體察——就像是我自己把自己禁錮在一個聲、色、香、味等諸相都消失的空間裡一樣。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已渾然不覺周遭之所處境遇,沒有池塘,沒有深水,沒有淤泥,沒有要淹死的諸般難受和徵兆。
沒有危險,沒有厄難,沒有黑暗,沒有陰冷,沒有血腥,沒有殺伐……
我就像是身處在一個空蕩蕩又開闊的地方,光明,柔軟,又溫暖。
這感覺實在是讓我舒服極了。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倒也……
心中剛起了這個念頭,便猛有一陣刺痛傳來,那是真真切切的疼痛,足以將禪功中斷——六相恢復,我睜開眼睛,這才意識到自己仍在池塘中,周圍暗黑一片,我所處依舊是深水區!
疼痛感是從脖子上傳來的——是那大龜!它終於下嘴了!
它咬中了我的脖子!
幸虧我平時練功勤勉——那大龜下嘴咬我時,我脖頸上的肌肉和血脈中的氣息在受到傷害時會起自然反應,卸去一部分的傷害力度,要不是這樣的話,以那大龜的狠戾,恐怕已經咬斷了我的脖子!
即便如此,也不能長久下去,因為我能覺察得到,我脖子上的傷口正在往外流血,那大龜正在貪婪的吮吸!
眼下,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我手上一用力,不由得大為驚喜,力氣恢復了,而且丁蘭尺還在——看來致命之處還是這大龜的眼睛,只要不在水下跟它的目光相對,身體就還是自己的!
這大龜棋差一招,它肯定是因為跟我“談判”失敗,所以惱羞成怒的要咬死我,結果沒想到它一上嘴,眼睛就不夠用了,它的眼睛不夠用,我的機會就來了。
此時,它咬著我的脖子,它的脖子也離我最近!
而且此時的它以為我必死無疑,幾乎是毫無防備!
我忍著痛,揮手上揚,尺鋒在那大龜脖子上奮力一划,有種以快刀切肉的入感,我甚至聽到了“嗤”的一聲響,很快,便有一股血汩汩冒出,眼前登時殷紅——那大龜的殼身忽然緩緩往下沉去,而它的腦袋還在我脖子前,它的嘴還咬在我的脖子上。
我把丁蘭尺咬在口中,雙手奮力掰開那大龜的嘴巴,把它的腦袋攥在手中。
我忍不住又瞧了它的臉,這是我生平所遇到的最厲害的對手之一——我瞧見它那雙醜陋的眼睛還瞪的大大的,可是先前那種邪異的目光已然黯淡了。
就像它的生命一樣,熄滅了……
可是我還不能慶幸勝利,因為我的處境也並不樂觀。
首先是我脖子上的傷口有些冰涼麻木了,疼痛還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麻木——這種跡象往往表明,要麼是中毒,要麼是壞死。
另外,我已經清楚的感知到,我把“鎖鼻功”已經用到了極致,再在水中待下去必定要送掉性命。不過這一次,能在水下待這麼長時間,也實在是出乎我的想像了!
我踩著池水奮力往上升,等我的腦袋剛剛鑽出水面時,恰好看見叔父“噗通”一聲從岸上跳到池塘里。
我虛弱的叫了聲:“大……”
叔父瞧見了我,岸上眾人也紛紛叫嚷,我努力伸長腦袋,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又劫後餘生般的環顧四周,突覺外面的太陽光好燦爛,晃得我眼前一黑,渾身上下陡然沒了力氣,身子沉沉的就又開始往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