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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剛才你說的那句話。”叔父道:“朱師傅勾搭自己的兒媳婦,那是什麼個意思?”
黑臉漢子的臉色猛的變了,又謹慎的看了看四周,然後嚅囁道:“我說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是我說的。”
叔父道:“你認識我嗎?”
黑臉漢子搖了搖頭,道:“不認識,第一次跟您見面。”
叔父道:“那我認識你嗎?”
黑臉漢子猶猶豫豫道:“應該不認識?”
“是不認識。”叔父道:“所以,你還怕什麼?我難道跟別人去說,有個黑臉的男人告訴了我朱師傅的秘密?那個黑臉的男人叫什麼名字,住在什麼地方,幹什麼的,我一概不知?”
黑臉漢子的神情登時輕鬆了下來,臉上也微微帶了笑意,但還是謹慎的看了看四周,道:“這裡會過人,咱們再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去。”
這一次是七拐八拐,走了好一陣,直到叔父不耐煩起來,道:“你準備去哪兒?”
那黑臉漢子這才停了下來,賠笑道:“老大哥不要怪罪,我是怕遇見熟人,怕叫人聽見了不好。這地方生,也偏,咱們在這裡說,就應該沒事了。”
叔父的臉上神情登時有些不屑,他最瞧不起膽子小的人,尤其是男人。
叔父把手裡的毛票遞給了黑臉漢子,道:“拿著!”
黑臉漢子馬上接過,裝進口袋裡,滿面堆歡,問我叔父道:“您幹什麼非要打聽朱師傅的事情?”
“不為別的,就是好奇,想問問。”叔父又道:“他不過就是個肉的師傅,你怎麼怕他怕成這樣?我聽見你說你們還是老鄉?”
黑臉漢子面上一陣慚愧,道:“說起來,我們的父輩確實是村鄰,但是後來人家興旺了,老鄉也就不老鄉了。”
我忍不住道:“肉的師傅算什麼興旺?我瞧你的樣子也是工人,和他不就乾的活不同嗎?”
“不一樣,不一樣。”黑臉漢子搖搖頭道:“朱大年有個兄弟,是區革委會的頭頭……”說到這裡,黑臉漢子打了個寒噤,聲音壓得更低,道:“朱大年還會些功夫,脾氣又暴,犯起混帳來,親爹都不認,誰都不敢惹他!”
叔父道:“朱大年是他的名字?”
黑臉漢子道:“他是大年三十生的,所以他爹媽就給他起了這麼個名字。”
叔父道:“他跟自己兒媳的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黑臉漢子再次壓低了嗓音,幸虧我和叔父的聽力都好過常人許多,否則很真不一定能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只聽他說道:“這件事情其實老家知道的人很多——朱大年本來就是個無賴,但他的老婆和兒子都還挺好。差不多七八年前,他兒子也成家了,娶了個女人叫什麼菊梅的,又懶又饞——但凡女人占了這兩樣,就絕不是什麼好東西。朱大年那時候還沒在供銷社,是在公社的食堂里做廚子。菊梅就纏著他,要他捎東西給自己吃,朱大年每天晚上都在食堂里磨蹭一段時間,捎點白面饅頭啊、火腿呀、肥肉片子呀回來,偷偷的給菊梅吃。一來二去,這倆人就,就混到一張**上了……”
“不要臉!”叔父呸了一口,道:“朱大年和菊梅做這種事情,就不怕自己的妻兒知道?”
“朱大年的老婆和兒子都是好人,說白了,做人都有些窩囊。”黑臉漢子說道:“紙包不住火,朱大年的兒子後來慢慢知道了,但是對自己親爹也說不出口,對外更不能言語,只自己生悶氣,也不理菊梅了。菊梅索性就更放得開了,倒逼得朱大年的老婆天天晚上不敢進屋。”
“這還真是哈!”叔父冷笑不止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嘿嘿!後面是不是出人命了?”
“您猜的真准!”黑臉漢子說道:“後面出的人命多了!”
歷來姦情出人命,我在心裡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只聽黑臉漢子說道:“先是有一天,鎮裡地方上搭戲台唱戲,演的是唐明皇、楊貴妃,還有個什麼壽王……朱大年的兒子在戲台下聽戲,上面壽王唱了句詞,叫什麼——自古道殺父奪妻不共戴天,可奪我妻的正是我父皇,若想報得此恨,便是不孝,若不報此恨,心中怨氣如何能了……”
這我倒是知道,壽王是唐明皇的兒子,楊玉環原本是壽王的妻,後來被唐明皇奪了去,壽王敢怒不敢言,終於憂憤而死。
黑臉漢子繼續說道:“戲台上的壽王正唱著哩,戲台下朱大年的兒子突然叫喚一聲,嘴裡就噴出一大口血,歪倒在椅子下面了……旁邊的人都嚇懵了,好幾個人抬著他去看醫生,還沒見著醫生,人就咽氣了!”
“該死!”叔父面含怒氣,厲喝一聲,嚇了黑臉漢子一跳,不敢再吭聲。叔父擺擺手,道:“不是說你——你繼續說。”
黑臉漢子又左右瞧瞧,見沒有人過來,然後才繼續說道:“朱大年的老婆受不了這打擊,也在家裡待不下去了,在兒子死了以後沒幾天,就跟著一個路過的陝西刀客跑了。”
從清朝晚期以來,關中就多出刀客,往來奔波江湖,建國之後,慢慢少了,單仍舊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