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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走了兩步,我心頭忽然一震,不由得又止住腳步,回問道:“爺爺,我叔父他是在修今生,還是在修來世?”
爺爺道:“在他自己。”
我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出門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回頭看看爺爺,端坐不動,眼睛又已經閉上了。
我走出了屋子,抬眼看時,竟然仍舊覺得天空昏沉,像是在屋裡一樣。
第461章 江家慘案
直到完全走出三叔家,我才恍惚間覺得,我徹底明白了爺爺的意思。
霎時間,我有種天塌了一樣的感覺。
但是,說來奇怪,我確然知道我心中有萬分悲痛,有十分憤怒,可我自己卻又平靜的無法形容。
就像我潛意識中早就已經猜到了是這種結果一樣。
我有些步履蹣跚的回到家中,回到屋子裡,我一眼看見小小的元方裹在小褥子裡,只露個圓圓鼓鼓肥肥胖胖白白淨淨的臉蛋,正睡得端詳,我那脫力的軀幹一下子又重新蓄滿了力量,就像是被擠幹了的海綿,重新丟進了水中,頃刻間飽滿起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步履從容堅定的走進屋子裡。
明瑤坐在**頭,萬分慈愛的看著我們的兒子,聽見腳步聲,才捨得回頭看我,她的臉上本來洋溢著笑容,忽然又斂住了,道:“你,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白!”
明瑤吃驚的站了起來,我擺了擺手,道:“咱大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明瑤的臉色也煞白起來,道:“是八叔和小叔他們說的?”
聽見明瑤問出來這句話,我便再次篤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道:“原來,你也早就知道了。”
明瑤道:“啊?”
我道:“你問我是怎麼知道的,說明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明瑤道:“咱們出去說,別驚醒了元方。”
瞥了元方一眼,沒有睜開眼睛來,我和明瑤便走了出去。
院子裡,明瑤低聲說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測的。因為咱爹和三叔把一切事情都說的合情合理。這樣反而有些不對。就像是他們兩個商量好了的,特意編造出來的。當然,我也沒有理由和證據能證明他們是編造的,只是憑著直覺。”
“是。”我道:“咱爹和三叔編造出孫淑英把咱大給帶走去治傷了,真是煞費苦心,無懈可擊。因為我們找不到孫淑英,也找不到咱大了。即便是有一天我現了他們在說謊,由於時間的消磨,兒子的降生,一切悲傷和憤怒也都會被沖淡,被克制。”
明瑤嘆息了一聲,道:“他們也是為了你好。”
我不置可否。
明瑤又道:“而且,始終沒有咱大的消息,其實,也不能就此斷定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哪怕是微乎其乎的可能,他總有活著的希望。就像當年,我不知道我娘和明玉的消息一樣,可最後,她們還是活著。”
我無言以對,沉默了半晌,道:“走吧,回屋裡去吧。”
就此平靜,直到半夜,我實在睡不著,披衣起來,輕輕走了出去。
貓王像是早就等著我一樣,見我出來,便跳了起來,我順勢抱住了它。
我們走到了叔父原先住的院子,看著那些曾經練功用的樁子,吃飯用的石板,坐過的石凳,忽然間,一股巨大的難言的悲傷像潮水一樣從黑夜裡無聲的奔來,我渾身一震寒冷,把臉深深的貼著貓王,無聲痛哭,淚水滂沱。
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盯著我,我知道,卻始終沒有回頭……
從第二天起,我再也沒有提起過叔父,有關他的人和有關他的事,就像被珍藏的記憶,理應深埋,不應再重見天日。
仿佛是從那**之間,我重生為人,變得再也不像以前的我。
很多人以為我是因為有了兒子,做了父親才變化的,也隨他們以為。
我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更加冷淡,更加平庸。
我守在家裡,陪著明瑤和元方,再也不想出去。
就隨外界那些人到處傳揚,武極聖人已經大不如前,直至,再沒有人提起“武極聖人”這個名頭,就像“相脈閻羅”被人遺忘一樣。
傳授我本事的人已經不再了,我又何必再去施展這種本事?
對爹娘該有的尊敬,不可缺失,只是心中還深藏著一股莫可名狀的怨憤,讓我對族中事務毫無興趣。
忽有一日,三叔登門,老爹和娘都在,三叔道:“大哥,術界今日有一樁大事,您可知道?”
老爹道:“什麼?”
三叔道:“命術大族江家遇襲,**大戰中,自江老族長以下,侄子江道成、侄媳夏潁等十二人無一倖免,族中高手重傷二十四人,連得到消息前去馳援的茅山派許多高手也死傷慘重,只有江道復和范瞻冰還活著……”
聽到這個消息,我腦子裡登時“嗡嗡”亂響,瞬間又一陣靜寂,剎那間竟然起了股去為江家報仇的念頭,但很快,這念頭又自行湮沒了。
我在心中譏笑自己:“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住,還累得你叔父生死不知,到現在,還要不自量力,去替別人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