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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置身其中,只感覺整個人都是恍惚的,就好像剛才那場慘烈的殺戮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又有新的簽官、引官和牙官走進場中。
我們身邊也開始有賭客走近,老爹和叔父便不再盤問那簽官,我又瞧見馬人圭開始往外走,便提醒老爹和叔父道:“馬人圭要出賭房了。”
老爹道:“走,跟上他。”回頭又對那簽官說:“有事我再來找你。”
那簽官慌忙點頭,道:“是,是。今天多謝您的提醒。”又眼巴巴的看著老爹,欲言又止的問道:“就是您說小人的性命,那,那有什麼要提防的沒有?”
老爹一笑,道:“天機不可泄露,今天告訴你的已經夠多了,再多就對你對我都不好了。等我下次再見著你的時候就告訴你。”
說罷,不再搭理那簽官。
我們三人也匆匆出了賭房,尾隨馬人圭而去。
出了賭房,馬人圭便往第三層盡頭走去——那邊,全都是居住的房屋。
馬人圭似乎是知道身後有人跟著,走的極快。
老爹則似乎是不怕被他知道,也不躲避,只亦步亦趨的緊緊跟著。
走到盡頭,拐進居住區,馬人圭快速走進一間屋前,伸手推門入內,我和老爹、叔父剛走到門前,一隻手忽然伸了出來,屈指如鉤,直去老爹雙目!
正是馬人圭!
老爹也伸出手來,一把攥住馬人圭的腕子,推著馬人圭進入房中,我和叔父也連忙跟進,把門掩上。
馬人圭使勁掙扎,臉上漸漸現出黑氣,青筋暴起,卻也不能從老爹手中掙脫。
老爹輕輕把馬人圭的腕子按下,瞥了他一眼,道:“你的左臂斷了?”
馬人圭不說話。
老爹把手一松,馬人圭往後退了兩步,喘息了幾聲,才說出話來,道:“你是誰!?跟著我幹什麼?!”
叔父站到馬人圭面前,道:“馬人圭,還認得我麼!?”
馬人圭盯著叔父,半天,臉上漸漸現出驚訝的表情,眼神中一抹複雜的神色閃掠過去,遲疑道:“你,你是琪翁?”
“是我!”叔父冷冷道:“難得你還記得我!”
馬人圭面色漲紅,道:“琪翁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如何敢忘!”
叔父伸手指著老爹,說:“這是我大哥,麻衣陳家的族長。”
馬人圭吃了一驚,道:“是神斷先生?!”
老爹點頭,道:“神斷愧不敢當,久仰雞王大名。”
馬人圭道:“怪不得我在您手中毫無還手之力!”
老爹道:“受讓了。”伸手指指我,道:“這是我的大兒子,陳弘道。”
我沖馬人圭拱拱手,道:“馬先生,一直聽叔父說您的大名,久仰!”
馬人圭道:“不敢當。”回頭又問我叔父,道:“你們怎麼也會到了賭城?”
叔父道:“我正想問你呢,你不好好在開封城中做你的雞王,來到這種鬼地方,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做什麼?!”
馬人圭嘆息了一聲,道:“說來話長,我也是有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叔父瞥了馬人圭一眼左臂,道:“你的胳膊怎麼斷了一隻?”
我也看向馬人圭的左臂,見那裡袖子空蕩蕩的,又想起來馬人圭果然一直是只用一條胳膊,竟真是斷臂。
只聽馬人圭苦笑道:“這隻胳膊是我自願斬斷的。”
叔父道:“是有人逼迫你麼?”
馬人圭搖頭道:“沒有。確實是我心甘情願,而且自己動手斬斷的。”
叔父道:“那你為啥斬斷自己的胳膊?”
馬人圭道:“為了換一隻鬥雞。”
我和叔父、老爹盡皆吃驚,叔父道:“就是剛才你那隻殺王?”
馬人圭詫異道:“你們剛才也在賭房?”
叔父道:“我們一直在賭房,不但看見你鬥雞,還看見你殺人!你啥時候學的這麼殘忍?殺便殺了,為啥用那麼噁心人的法子?!還有,你那鬥雞,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咋還會吃人?!”
老爹也道:“馬先生的鬥雞之上,有股屍氣,那不是尋常的斗**?”
馬人圭道:“神斷先生好眼力。那隻殺王,是在墳地里養出來的,而且是那種沒有墳頭的墳地——亂葬崗、萬屍坑!”
我渾身一栗,只聽那馬人圭繼續說道:“以死氣滋養雞神,以屍蟲填補雞腹,人肉為佐饌,人血為渴飲,蓄養百雞,挑逗其相互殘殺,百中存十,十中存一,三年方成。養成這雞,貌不驚人,呆若木雞,死氣沉沉,可它卻是天下間最陰毒的鬥雞!”
第238章 城摞城下(十四)
老爹和叔父面面相覷,我既感覺可怖,又感覺匪夷所思。
叔父問道:“這鬥雞是你用你那胳膊換來的?”
馬人圭點了點頭。
叔父道:“一條胳膊換一隻鬥雞,一隻鬥雞贏一場比賽,值麼?”
馬人圭道:“值,我就是要贏紀大!當初如果不是他贏了我,我——嗐,不說了,反正其人已死,我大仇得報,心中寬慰的很。況且,我舍掉一條胳膊,也不單單是只得到了這一隻鬥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