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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倒封建大地主蔣赫地!”
剛進蔣家村,我就聽見有人喊口號,然後便看見一大群人罵罵咧咧、敲鑼打鼓的推搡著個五十多歲的高大男人,在遊街示眾,公開武鬥。
“蔣赫地,你養那麼多狗,卻不讓鄉親吃狗肉,你養那麼多蜜蜂,卻不叫鄉親們吃蜂蜜!你這個反人民反*革命的敗類!你認不認罪?!”
知青們數落著那挨批者的罪過,我也明白了,這挨批的就是蔣赫地。
“我養的那些狗是有靈性的,比有些人都聰明!你們吃狗,就是吃人!”蔣赫地憤憤的辯駁著。
“大家聽聽!他說狗比人聰明!這是多麼反動,多麼無恥,多麼滑稽,多麼愚昧,多麼可憐的言論!”
“抽他!”
“罰他跪角鐵!”
“騎木驢!”
“……”
五塊大青磚,被鐵絲拴著,另一頭就掛在蔣赫地的脖子上。
大青磚的分量重,五塊有三十來斤,鐵絲已經深深的勒進了蔣赫地的肉里。
蔣赫地還被迫雙手舉著個牌子,上面寫著“我是大地主”,他頭上戴著個大紙筒帽子,寫著“我是反*革命分子”。
“蔣伯伯!”
我跑過去喊了一聲,蔣赫地疑惑的看了我兩眼,我說:“我是陳弘道,我老爹是潁東鎮陳家村的陳漢生啊。”
第2章 水浮裸屍
蔣赫地聽我自報家門,眼睛猛的一亮,隨即又沮喪道:“弘道啊,你來了。”
“不准停!”監督蔣赫地的知青舉起手裡的鞭子在蔣赫地後背上抽出一道血痕。又瞪了我一眼:“小伙子走開!不要耽誤了我們的革命運動!”
蔣赫地鼻頭一皺,眼睛裡惡狠狠的光一閃而逝,似乎是想要發怒,但又忍住了。
我聽老爹說過,蔣家原來是民間最大的御靈家族,所謂御靈,就是馴養有靈性的動物,蔣家之前養的狗、鴿子、蜜蜂等都不是凡,蔣赫地本人也有一身的本事,可是在這時候,即便是有通天的手段,也得老老實實的挨批,除非逃亡江湖。
我聽老爹說,蔣赫地暗中培育了一大批變種的老鼠還藏在潁上鎮,他如果跑了,那批老鼠的培育馴養就會失敗,蔣家幾代人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所以蔣赫地也不敢跑,只能忍辱負重。
蔣赫地頹然邁動了步子,朝我嘆口氣說:“還是你爺爺精明,及早做了準備。蔣家算是倒了血霉了,被這幫孫子……”
“還敢辱罵人民!誰是孫子?”拿鞭子的知青又要抽蔣赫地。
“不好了!不好了!”就在這時候,有人大呼小叫,一溜狼煙的跑了過來,喊道:“隊長!你媳婦跳河了!”
“啊?”走在批鬥隊伍最前面,敲鑼喊口號的那個中年漢子臉色一白,說:“誰的媳婦跳河?”
“蔣書豪你這個鱉孫兔崽子!”一個老太太滿臉怒氣的沖了過來,揪住那中年隊長罵:“你媳婦跳河了,你還跟在這兒斗人呢!我孫子要是沒了,我跟你沒完!”
“娘,娘!你放手,叫我去看看啊!”隊長蔣書豪一把拽開那老太太的手,飛風似的往回跑。
批鬥隊伍一下子亂了,一半的人也開始跟著往回跑,去看熱鬧,另一半議論紛紛:
“隊長媳婦扛著大肚子,不是都快生了嗎?”
“對啊,這怎麼跳河了?”
“有啥想不開的,這是要鬧一屍兩命啊!”
“晌午飯的時候,我瞅見隊長他兩口吵架了,隊長還動了手,扇了他媳婦一大嘴巴!”
“哦……”
“別亂!別亂!”拿鞭子的知青喝道:“隊長的家事,我們不要干涉!也不要議論!現在繼續批鬥反*革命分子蔣赫地!”
“弘道,你去瞅瞅是怎麼回事。”蔣赫地說:“別跟著我了,我沒事,讓他們再批鬥十年,也沒事。你去看看能救人的話,要救人!”
“中!”人命關天,我匆匆的走了。
跑到事發地的時候,河邊已經占了一大群人,河裡有不少人都在撲騰著水打撈,還有竹筏、小船在河上漂,蔣書豪站在岸上,正一蹦三尺高的罵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小伙。
我過去一聽,才知道這小伙兒是蔣書豪的弟弟蔣書傑。
原來,晌午飯後,蔣書豪跟媳婦何氏吵架,罵不過就動了手,何氏本來就懷著孕,已經臨產,脾氣也不怎麼好,被蔣書豪打了一頓心裡頭窩火。等蔣書豪出來辦批鬥會的時候,何氏在家生悶氣,越想越過不去,一時想不開,就跳了村北頭的河。
蔣書傑見嫂子扛著大肚子出門,就一路尾隨,見嫂子跳了河,趕緊也跟著跳下去,要救人,可是一入水,就被水草纏了腳,憋著氣使勁兒扯了幾把,才脫了身,可浮上岸來一看,手裡扯掉的根本就不是水草,是頭髮!
那頭髮還連著一塊頭皮!
蔣書傑這才知道,纏著自己腳的是他嫂子的頭髮,本來都要得救了,結果生生又被他踹下去了。
現在,人也早已看不見了。
蔣書傑慌了,趕緊大呼小叫的喊人,也去通知了蔣書豪。
“你個敗家子,信球貨(方言,意思是愚蠢,笨蛋)!連你嫂子都看不住!”蔣書豪罵弟弟:“你******連水草和頭髮都分不清,你是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