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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搖搖頭道:“跟了刀客好,但是跑了就不好,該叫那刀客把朱大年、菊梅都砍了再跑!”
“還砍朱大年?朱大年不砍他們就夠了。”黑臉漢子咂咂嘴,道:“朱大年的老婆跑了沒幾天,就有人發現那陝西刀客死在了半道上,朱大年的老婆卻不見了。背地裡,人人都說是朱大年乾的,是不是還兩說,那案子到現在倒是還沒破。”
遊蕩在外的刀客都是本領十分不俗的,其中多有高手,我不禁詫異道:“朱大年能殺得了刀客?”
黑臉漢子道:“怎麼不能?他狠著呢!也有功夫!年輕時候殺豬,一個人能把二百來斤的大肥豬按得不會動!”
叔父道:“瞧他的樣子,是有兩膀子力氣,也會一些粗淺的拳腳,但是要殺刀客,估計還得要幫手。他平時都跟什麼人來往?”
黑臉漢子搖搖頭,道:“那就不知道了。因為他後來搬家了,到城裡來住了,托他兄弟的關係,才在供銷社食站里當上肉的師傅……”
這時候,一個扎著麻花辮子的小女孩,留著牆根,踩著小碎步,從拐角處走慢慢的走了過來,站到了黑臉漢子的身後,我和叔父都瞧見了,只黑臉漢子沒扭頭看。
那女孩子白白淨淨的,眨巴著大眼睛,十分可愛,蹲了下來,用手指在地上畫圈圈。
黑臉漢子突然打了個寒噤,渾身抖了一下,似乎是不勝寒冷,我也覺得周圍突然有些涼。
叔父問道:“朱大年搬家,是因為他的醜事傳出去了,所以在老家待不住了?”
“是的。”黑臉漢子說道:“他兒子死了,老婆跟人跑了,家裡就剩下兒媳婦和他,兩個人住在一起,那成什麼話?他先是做主,把菊梅又嫁給了鎮上一個娶不來老婆的憨人。嫁過去之後,菊梅每天在家裡罵那憨人,讓他早出晚歸去幹活,然後讓朱大年過去鬼混。不過,畢竟不是自己家裡,一來二去,鎮上就人人都知道了。朱大年臉皮再厚也沒臉呆了,就帶著菊梅來城裡了。”
說到這裡,黑臉漢子便住了嘴。
叔父道:“沒了?”
“沒了。”黑臉漢子道:“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你看他現在過得多舒坦。唉,誰想買肉都得巴結他……”
“還有呢。”黑臉漢子身後蹲著的那小女孩突然站了起來,開口說道:“朱大年還有個孫女,也死了,你怎麼不說?”
黑臉漢子陡然吃了一驚,急忙扭頭去看——那小女孩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帶著獰笑。
黑臉漢子的臉色猛然變得煞白,驚聲道:“你,你是誰?你,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稍稍驚愕道:“她剛才就走過來了,一直在你背後蹲著,你不知道?”
黑臉漢子慌亂道:“我,我不知道,我,我得走了……””
那女孩子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黑臉漢子的手,神情悽厲,眼神怨毒,大聲叫道:“我也死了!你幹嘛不說完?!”
第102章 江浦鬼鴨(六)
黑臉漢子的臉色劇變,白眼一翻,身子便軟綿綿的倒了下去,同時有一陣騷臭味傳來,只見那黑臉漢子倒下的地方濕漉漉的一片——原來他不單單是被嚇暈了,還被嚇出尿來了。
一個大男人膽子居然這么小,我心中很想笑,可是卻偏偏又笑不出來,因為這情形又實在是太古怪,也太恐怖了。
這小女孩兒是誰?
或者說,她究竟是不是人?
那小女孩兒鬆開了手,黑臉漢子的手腕上登時露出了五條漆黑的抓痕,那顏色濃郁的就像是用毛筆蘸了墨水畫上去的一樣!
“鬼爪!”我不由得驚呼一聲,盯著那小女孩兒,道:“你真的是,是……”
有些話我實在不忍說出來,她還這么小,我寧願相信她只是個孩子。
“我早就不是人了。”小女孩兒卻無所顧忌,抬起頭來,大大的眼睛閃爍著明亮卻又陰冷的目光。
竟然被我猜對了,我的臉色不由得變了!
可這還沒有到夜裡,正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麼會有鬼祟出現?
我感覺周圍變得更冷了。
叔父緩緩說道:“原來是到中午了,咱們耽誤了不少的時間。”
我突然間醒悟了過來——每個晝夜間的子時和午時,都是陰陽交替的時辰,就像是陰陽太極圖中黑白區的界點。
子時是一天之中陰氣最重的時候,又恰恰盛極而衰,此後陽氣漸增,陰氣漸消;與此相反,午時是一天之中陽氣最重的時候,也逢盛極而衰,此後陰氣漸盛,陽氣漸衰。
因此,在中午的時候,陰陽交會,恰逢界點,祟物便可趁隙橫行。
陰主靜,陽主動,所以中午的時候最好是睡個午覺,靜下來,不要輕易外出走動,以避開祟物。
但是,即便如此,中午也畢竟是白天,一般的祟物也不敢拋頭露面,換而言之,敢出來的,都非同一般。
“敢在中午出來,又能在人身上留下來爪痕,你的人雖然小,道行可不小啊!”叔父冷冷說道:“小小年紀,自己是修不來這麼深的,是跟誰學的?說!”
小女孩兒道:“是我自己怨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