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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空山大師“哦”了一聲,道:“術界中人,是什麼樣的人?”
空海和尚道:“他自稱是禹都陳家村的人,說是住持師兄的朋友。”
“禹都的陳家村!?”空山大師的聲調突然一高,道:“來人是何等模樣?”
空海和尚道:“那人身量高大,極為魁偉,寸頭短髮,身穿深藍色中山裝,皮膚黃白,方額闊口,濃眉薄唇,目圓睛潤,瞳孔亮的驚人!但面有凶戾之色,多殺伐之氣,以貧僧觀之,不似好人。倒是與他同行的一位年輕施主,相貌英朗俊俏,氣度深沉慈和,令人頗生好感。這兩位施主,也不知道是怎生走到一起去的。”
我聽得心中暗自尷尬,叔父在一旁輕輕“哼”了一聲。
“呵呵……”空山大師笑了起來,道:“師弟,這次你卻是看走了眼,此人確是愚兄的老友,昔年也曾多次來到寺中,只不過,那時候你還在白馬寺,不曾來到開封,因此與他緣慳一面。”
“怎麼?”空海和尚吃驚道:“他是個好人?”
“不但是個好人,還是個天大的好人。”空山大師道:“此人在江湖上聲名赫赫,師弟必然聽說過他的名頭。”
空海和尚道:“他是誰?”
空山大師道:“相脈閻羅,陳漢琪。”
“原來是他!”空海和尚失聲道:“怪不得他說是禹都陳家村的人,禹都陳家村,那不是麻衣陳家所在地麼!我竟然如此愚鈍,沒有想起來!”
“也不怪你。”空山大師道:“你也是小心謹慎。”
空海和尚道:“那要不要我再去把他們二人尋回來?”
上面沉默了片刻,不聞人聲,卻聽空海和尚又道:“怎麼,師兄不願意見他?”想必是空山大師在剛才搖了搖頭。
只聽空山大師道:“現如今,開封城中術界大亂,許多成名人物在一夕之間消失殆盡,竟不知是何緣故!江湖相傳鬼谷現世,鬧得人心惶惶不安,多少好手被卷了進去,不明生死。唉……陳漢琪雖然英雄,可畢竟勢單力薄,他又是好事之人,如果讓他知道眼下開封城的局面,必定要管,屆時是以身犯險,反而不美。不如等你我查明情況之後,再廣邀好手,那時候,請他前來才算穩妥。”
“嗯,住持師兄說的極是。”空海和尚應了一聲,道:“不過,他既然在問馬人圭、杜秋興、楊通明等人的去向,說明他已經察覺到此事了?”
“倒也未必。”空山大師道:“這幾人都是他的好友,或許是他攜子侄來開封城,藉機拜訪舊故。既然尋人不見,自當離去。只不過他相當機警,藏經樓的機關,你沒有讓他發現?”
空海法師道:“我對他說我要休息,然後掩上了門窗。他應該不會闖進來?就算是闖了進來,也只能在藏經櫃裡找到咱們二人的骨殖盒,而不見我的蹤跡。那樓中空無一物,寺中人少地荒,他想必還以為自己是遇見了鬼。這隻怕是要嚇著大名鼎鼎的相脈閻羅啊。”
兩人都笑了起來,空山大師道:“如此對待老友,也算是極不厚道啊。”
聽到此處,叔父再也忍不住了,大聲道:“知道不厚道,你還這麼對待老朋友!?”一步躍上台階,手掌凌空一震,掀翻木板,露出洞口,人已經躥了出去,我也緊跟而上。
只見一間大殿中,燈光昏黃處,擺著兩隻蒲團,坐著兩個和尚,其中之一是那空海法師,另外一個白眉皓髯,枯瘦老垂,那便是空山大師了。
兩個老和尚見到我和叔父,都吃驚不小,叔父憋了一肚子氣,上前一把抓住空山大師的鬍子,嚷道:“好你個老禿驢,為老不尊!偷偷摸摸的藏在這兒,不見老友,是啥道理?!”
“相尊……”空海和尚站起來正要說話,叔父卻伸手一指他,道:“還有你!居然敢編瞎話誆我!你們佛家的規矩不是說出家之人不打誑語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哎唷!”空山大師道:“琪翁啊,先放了貧僧的鬍鬚,好不好?”
“不中!”叔父道:“你這老皮老臉的,給你拔光!”
“琪翁,不要生氣嘛。”空山大師道:“你也偷聽我們師兄弟說話說了半天。”
“廢話!”叔父道:“不偷聽你們說話還不知道你個老東西還活著!活生生的人弄個骨灰盒擺在那裡,還叫師弟編瞎話騙人,是啥道理?嗯!?”
“而今這世道,佛家也沒有規矩,不講道理了。”空山大師道:“你瞧瞧我們這座寺,還有個寺廟的樣子麼?這寺中的和尚,還有和尚的樣子麼?”
叔父道:“我看你就是地道里藏禿驢,無法也無天!”
“咳咳……這位是琪翁的子侄?”空山大師忽然看向我,道:“琪翁啊,貧僧也一大把年紀了,你就不能在小輩跟前,給貧僧留點臉面嗎?”
“哼!”叔父扯了空山大師半天的鬍子,又發了幾句牢騷話,這才算是出了口胸中的惡氣,聽空山大師這麼說,便憤憤的鬆了手,道:“老空山,今兒你要是不給我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我把廟給你們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