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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喜歡吃一盤叫作“蝸牛”的菜,老蟲子說這是佐紅酒的極品,原因是蝸牛肉特有的淡澀帶味的味道,和紅酒的酸中帶甜混合在一起,會讓味蕾的所有區域都同時活躍起來,真是一個快樂的體驗。小蟲子聽了,不以為然,但依然微笑地想,愛情就要象蝸牛一樣慢慢爬,慢慢爬,管它酸甜還是澀苦,只要在愛情的小房間裡爬著,我就高興。
金明說,紅紅啊,你慢點喝,紅酒是要細品的。
紅紅說,老金啊,你只讓舌頭品多麼厚此薄彼啊,我喝快點是讓著急的胃啊,腸子啊一起品品。
金明問,那舌頭呢?
紅紅答,等你的舌頭品夠了,一會我品你的舌頭,嘻嘻。
有時他們會談些遙遠的事情,金明告訴她,王安石十年不洗澡,小蟲子馬上特討厭王安石,金明接著又說,王安石老婆親自送個妾到他房間,卻被他趕跑了,小蟲子馬上又覺得王安石蠻可愛。紅紅說,老金,難怪你做不了宰相,你老婆沒給你送妾,你自己還到處找妾。
金明涎著臉問,你願意做妾?
小蟲子歪頭想了想說,願意。只要能跟你一輩子。
金明板著臉說,這不好,古時候的妾起碼有個妾的名份,可以住夫家,你卻永遠不會有名份,還得一輩子提心掉膽,這對你不公平。
那你給我個名份啊。
這不可能,你知道我不能離婚的。
我指的不是這個名份,傻瓜,小蟲子快樂地笑了起來,繼續說,我是說,我們生個孩子,我的名份就是孩子的媽媽,好嗎?
老蟲子怔住了,這倒是他從來沒想過的問題,既然說出來了,那就真是個問題了。
一瓶酒喝完了,蝸牛還剩七八個,老蟲子看看快十一點半了,於是結帳。紅紅趕緊跳起來去洗臉間補妝,望著她玲瓏的背影,老蟲子心裡有些泛酸,家裡的母蟲子已經察覺到了什麼,董事會上丈人開始有奪他權的跡象,正在大張旗鼓招聘副總經理。也許門口某個角落就蹲著一個私家偵探,舉著帶紅外的像機,大炮似的鏡頭正等著咔嚓他們。
酸味很快被苦味衝去,小蟲子出來,他們一起邁出餐廳,外面夜色尚好,樹影路燈交錯,行人汽車稀少,老蟲子故意走快了一步,斜眼瞄到路角有一輛中型貨車正在啟動,並且沒有打開大燈,正是胡三的車,但願這傢伙之前沒去喝酒。萬一力量和準頭不夠,把小蟲子撞個半身不遂那他就更倒霉了。
貨車開始加速往他們衝過來了,老蟲子快速回頭看了一眼小蟲子,紅紅醉眼朦朧,腳步不太穩妥,一隻手鬆松地挎著坤包,另一隻手似地向他招呼,口裡好象在說著等等我。
貨車已經近在咫尺,轟鳴的引擎聲波陣陣襲著耳膜,金明一個箭步要躍到路肩去,小蟲子此時已走到了路中間,說時遲,那時快,貨車大燈突然打開,剌眼的光亮一下子點燃了小蟲子的尖叫,老蟲子只聽到了一半那聲尖叫,就聽到一個沉悶的撞擊聲,一隻蟲子被貨車撞得高高飛了起來,完成美麗的拋弧線後,在五米開外重重地自由落體,再一聲沉悶的撞擊地面聲後,才傳來貨車尖銳的剎車聲音。
胡三在啟動汽車的時候,眼睛看著餐廳走出來的一男一女,他沒有多少猶豫,撕掉欠單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清掉一筆欠債的同時,他欠上了更大的一筆債,這可是血債,雖然是別人的血。
從汽車啟動到撞擊前零點一秒,他的心理活動過程是這樣的:
債必須還,
我要重重撞上去,
一定要撞死,
穿花裙子的姑娘身材嬌小,多半活不成的,
快了快了,我還要加點油,
金老大看了我一眼,他應該要相信我,我辦事是很穩妥的,不就是一個小姑娘嗎?
我必須打開大燈了,不然其它目擊者如果指證我晚上開車連大燈都不開可能會判刑的。
這麼撞上去,又在路中間,責任可不在我,也許錢都不用賠了,我等於賺了五萬塊,五萬塊啊,剛剛去提款機上查了,金老大果然是個爽快人。
我可不是不爽快。。。。。嘭——
胡三停好車,一邊打110報警,也是自首,一邊查看屍體,這時候還不能算是屍體,傷者睜大了恐怖的眼睛,死死盯著正在和警察小姐通電話的胡三,滿臉污血的嘴巴一張一合,說著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話。等胡三掛了電話,想和傷者溝通時,傷者永遠成了死者,只是眼睛並沒有閉上,還在死死盯著胡三。胡三感到有點滑稽,死就死唄,有什麼可放不下的。我胡三會一輩子念著你金老大的好處的,臨死還幫我一個大忙,並且用死來證明你永遠不再煩著我了,多麼仗義的大哥啊。
那個可憐的姑娘呢?象個木頭似的連喘氣都忘了,這樣下去會憋氣死的,反正憋死的不能算我胡三頭上,法官拿不出法律來對我說:胡三,你正常駕駛撞死一個亂穿馬路的人,免於起訴,可是你的行為造成另一個美麗的少女驚嚇過度憋死了,這一條需要以命抵命,判你不准呼吸三十分鐘,媽的憋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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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蟲子紅紅又出現了,這是一次快樂的出現,我仔細端詳了一下她的臉色,紅潤得泛著琥珀色,嘴裡呼吸間有些酒味,這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我有點不悅,對她說,你快去洗澡睡覺吧。她說不,我要和你講波爾多紅酒的故事,我說我不聽,我要寫小說,她說不行,很有趣的,是老金講給她聽的。我說更不聽了,她問我你是不是吃醋了?我說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