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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小區里開出第一部車來,紅紅突然兩眼放光,輕輕尖叫了聲,緊緊拉住我的袖子,說不出驚訝還是狂喜,聲音都顫抖了,說,金明,那是金明的車,他出來了,他沒死,上帝佛祖啊。
車子快速拐個彎,一溜煙而去,我們都真切地看到了金明坐在駕駛座上。
“殺人犯”,我望著遠去的汽車背影,咬牙迸出三個字。
金明開車出去沒多久就回了家,那時候我們已經離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金明提了一個購物袋子,匆匆忙忙回到家,金太太綣縮在客廳的一角,一動不動,眼睛空洞地望著沙發下黑乎乎的物體,看管著,仿佛做好了全身準備,只要那黑乎乎的東西動一動,她就要猛撲過去嘶咬的架勢。
金先生從袋子裡掏出一疊影碟,全是關於殺人破案題材的電影,他的目的很明顯,想從天馬行空的編劇們的智慧里尋找些可借鑑的方案,這或許是眼下最可能最有效的滅屍資訊來源了。
我想也許有必要先提醒一下大家,可憐的金先生和金太太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愛開玩笑的命運之神把他們推到了一個無比血腥及尷尬的滅屍之路上。這是一場悽厲的人生體驗,通常我們會把它評為“暴力三級,兒童不宜”。18歲以下青少年從這裡開始,請在家長陪同之下方可繼續翻頁,否則,金先生和金太太已經夠可憐的了,不能再讓他們背上“毒害青少年”的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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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有一點,金先生和金太太獲得了共識,那就是,屍體必須在這個“金”字屋子裡消化掉,任何需要讓屍體出門,如拋屍這類的方案是堅決行不通的。
消化?金先生腦袋裡電光一閃,這個詞突然象石刻般牢牢鐫刻到了他的腦子裡了。他緊張地踱著步子,臉色由青轉白,再從白到慢慢泛紅,腦袋一會左右搖,一會上下擺,金先生肚子裡正在打的這個主意看來是異常的大膽而富有創意,往往這樣的大事情總是很難下定決心的。
一旦下定決心,這種事情便再沒有什麼可以使之回頭了,這便是常常被人稱作“不歸路”的事情。在金先生看來,從槍響的那一刻起,便跨上了不歸路,之後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走在路上罷了。
他拿不準,金太太是否會支持及配合,畢竟如果只靠他一個人,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把這個身材巨大的傢伙吃完的。
金先生的方案如下,先把這個傢伙肢解,把軟組織的東西,比如肌肉啦,五臟啦,六腑啦,一古腦攪碎了,拌點蔥姜蒜,油鹽醋,也可以加點雞蛋,料酒什麼的,最後放點生粉,意思就是,把它們通通做成餡,然後包餃子,包子,甚至月餅都行。然後吃上它一兩個月,後面如果有餿了臭了,大不了再扔出去餵狗也不會有人注意了。
至於硬組織,就是骨頭,金先生從電影裡學到,可以買一個高壓鍋,然後把骨頭逐個蒸得鬆脆,再用粉碎機把它們研成粉末,據說這人骨粉用來栽種玫瑰花尤其適合,栽出來的花朵顏色極艷,枝梗也更加挺直,並且摘下來的花保存期更長,可以累月不謝。
那麼,金先生要準備的東西就有:家用大容量高壓鍋兩個,長形牛肉刀兩張,大砧板兩塊,麵粉一百斤,包那麼多餃子也許不夠,不夠再買。還有粉碎機一台,花盆五個,玫瑰花苗五株,還有就是雞蛋、油鹽醋等,不過這些不能太著急,每天買一些,一下子買太多了,會被好奇的人們留意到。最後金先生還非常細心地想到了,還需要一些空氣清新劑,那是為了沖淡空氣中的血腥味。
整件事情的難度在於肢解的過程。金先生由於連廚房都幾乎不進,更別說切菜這事了。而金太太雖然對切豬肉牛肉很在行,但是切人肉,她肯定不行,問題不是技術上的,而是心理上和體力上的。最終,這事還得由金先生自己親自操刀。當然,金太太肯定會在心裡感到一些甜蜜,由金先生親自下廚做餃子給她吃,這在以前是做夢也沒想過的事啊,並且是足足吃上幾個月的餃子,這是一個多麼具有傳教士般奉獻的精神啊。
金先生手腳不利索,並且是跪在地上幹活,不多久會腰酸背痛,還有一點也讓他煩惱,那就是應該從哪個部位先下刀,他完全沒有可借鑑的經驗。後來,聰明的金先生想到應該先把血放掉,於是他找到脖子上的動脈血管,把它們挑破,找了一個大臉盆放在一邊,用作接血。最後金先生失望地發現,人死了,動脈已經不能動了,血已涼,並且凝固,不會自己汩汩流出來啦。這個愚蠢的方法引來金太太的白眼嘲諷,令金先生有些惱火。
後來,手腳笨拙的金先生終於在下了第一刀後,一邊幹活一邊摸索經驗,切到背脊肉的時候,已經算得上半個行家裡手了,下刀剔肉也乾淨利落,速度越來越快,由於手順,金先生不禁高興起來,一邊剔著排骨肉,一邊哼起了四郎探母。金太太一會過來給金先生抹抹額頭上的汗水,一會又泡好茶遞到金先生嘴邊,這時候,金先生總會感激地對金太太微笑,四目對視的時候,一種“你挑水來我澆園”的幸福洋溢在兩人臉上。
金太太也會有些小小的擔憂,比如她說,我們要吃幾個月的餃子啊,多膩味啊。金先生用手裡的尖刀指著躺在地上的死人說,站著不如倒著,好吃不如餃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