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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先生非常明白太太的習慣,閘門一開,沒有一小時是關不上去的,他只好趕緊找點事來打發這時間,如果他站起來象以前一樣溜掉,過往經驗證明那是不明智的。眼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找個可以令自己分神的事來做。
金先生把目光挪到了地上的死人臉上,由於臉部肌肉的下凹,顴骨顯得高聳悚人。眼眶及額頭骨也都仿佛要搶著脫膚而出的樣子。膚色已經多處呈現出了紫綠斑塊,嘴唇有些收縮,牙齒有一半多露了出來,這便是呲牙裂嘴了。
金先生不忍多看,把目光往下移,死者穿了一件深灰格子的襯衣,這種衣服在有月色的晚上的確帶有隱蔽性,非常適合作為夜行衣。衣服的第二隻扣子掉了,看樣子掉得有些日子了,這說明此人應該是個單身漢。下身穿的是牛仔褲,沒有系皮帶,死者的腰圍較粗,有些啤酒肚。
金先生的目光還在往下欣賞著死人的衣著打扮,突然他腦子裡一個激凌,一個非常不尋常的東西鑽進了他的腦袋,他發現了死人身上有些不對勁,而這個發現是極為震撼的。
金先生連忙半跪著,費力地把屍體翻轉過來,果然,在對應著死者心臟的部位,有一個傷口,傷口周圍已經被血跡浸透了,那一灘烏黑的血跡已經乾涸,象一塊塊黑色的泥巴貼在衣服上。
金先生失驚地啊了一聲,疾步走到落地窗台前,把窗簾猛地拉開。仔細地檢查著窗子的玻璃邊框。金太太正在興頭上,被金先生這怪異的舉動吸引了,停住了話頭,顧不上抹眼淚,直勾勾地看著他。
金先生轉過頭來,瞪著太太問:昨天晚上這窗子是開著的嗎?
金太太莫明其妙,想了想點頭說,是的,後來我才把全屋的窗子都關上的。
金先生說,昨天晚上槍響後,這傢伙是朝我們的方向倒下的,是嗎?
金太太努力回憶了一下說,沒錯,他還是臉朝下撲到地上的。
金先生聽到這兒,臉上突然大放異彩,看著太太說,這人不是我們殺的。
啊——金太太張大了嘴巴,忘了問為什麼了。
金先生解釋道,如果是我們開槍打中了他,他應該往後仰,怎麼反而往前撲呢?再說,他撲倒在地的時候,傷口在背上,這說明這子彈只能是從窗子外面飛進來的,絕對不可能是我們這個方向射出去的。
啊——金太太的嘴巴持續張著,看著金先生得意的表情及分析。
金先生繼續說,這可能是個巧合,我們開槍的時候,外面同時射進來一顆子彈,正好擊中了這個潛伏的賊,把他打死了,而我們的子彈根本沒有打中他,因為他身上只有一個傷口,現在,我們只要找到我們射出去的子彈頭,然後我們就可以把死人放回死時的位置,然後報警。
可是我們怎麼解釋現在中午了才報警啊?
這個簡單,因為事情是發生在晚上,而我們都睡著了,根本不知道,今天起來得晚,一起來又出去了,沒留意客廳,直到中午我們回來了,一開窗簾才發現這個死人。警察來了你不用說話,只需要受驚接受安慰就行,一切由我來應付,好了,我們現在先把我們的子彈找出來吧。
金太太還在呆呆愣著,一動不動,事情的急轉直下,哦不對,是急轉直上,她需要一些適應的時間。
金先生先忙活開了,他在窗子一邊的牆上一寸一寸地搜索著。
這時候,樓下突然響起了一串刺耳的警笛聲,金太太和金先生都被嚇了一跳,不約而同衝到窗子上望下去,樓下開進了幾輛警車,從裡面跳下一群警察,往著對面樓的入口魚貫而入。金太太拍拍胸口,長長呼出一口氣。金先生想得更多,眼珠子轉了幾轉,急步走到電話機旁,他要趕緊先報警,他預感到有一些烏雲正在散去,耀眼的陽光已經開始射了下來。
可是我們還沒找到牆上的子彈頭,金太太說。
也許不需要了,這個我們可以慢慢再找。金先生露出了一些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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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之後的整下下午顯得有些忙碌,得到警報的警察很快到了金家,拍完照後,問了一些問題,金先生回答了他們,然後屍體被拉走了,金太太由於受驚過度,警察建議讓她留在家裡休息,還建議找個親戚或朋友相陪,而金先生需要配合警察到警察局去作一些必要的程序。金先生愉快地表示願意全力配合,盡一個好公民的責任。
金太太不願意單獨留在家裡,她再也不願意離開丈夫半步了,金先生想了一下,同意的太太的意思,於是,他們一起去了警察局。做完了例行的筆錄以後,一位長官模樣的人走過來和他們聊了幾句,告訴他們,昨天晚上,對面樓里發生了一個慘劇,丈夫把妻子槍殺了,然後自殺,具體原因還不詳,據鄰居說,他們一直在鬧離婚,整天的吵架,最近十多天突然不再聽到爭吵聲了,鄰居們都以為事情得到了解決,沒想到竟然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長官還拿出了死者照片給他們看,金太太看了一眼輕輕叫了一聲,說,是她。長官和金先生都看著她,問,你認識她嗎?金太太搖搖頭說,我不認識,不過昨天晚上我見過她,在一個算命的攤子前,她排在我前面。說著金太太眼前浮現出了昨天晚上的那一面之緣,女人蒼白如紙的臉色仿佛曆歷在目,沒想到幾個小時以後,竟然就出了事。一股世事無常的情緒涌了上來。金太太想到這兒,伸手緊緊地挽住丈夫的胳膊,金先生輕輕拍拍她的手背,算是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