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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中等賊幫我一個忙,事後會給他兩千塊的報酬。這個忙其實並不難,他只需要今天晚上去一趟金明家走走,把金明和蟲子蘭手裡的兩份假保單偷出來,交還給我銷毀。假的東西留著遲早是禍害,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懂。
胡三拍拍胸脯向我保證沒問題,我一高興,先預付了他一千塊。最後我再叮囑他,進到屋子後,不管看到什麼,你都不用管,只需要取到我要的東西就行,並且,一定要在晚上十點前行動。
小蟲子紅紅回來的時候,紅光滿面,手裡拎了大大小小十幾個購物袋,其實有一雙紅皮鞋特別扎眼,我還沒問,她就忙著穿在腳上在房子裡跳起轉圈圈的舞,一邊逼我說真漂亮的鞋啊。我堅決不說假話,她一再逼我,我還是堅持原則,最後,她妥協了,主動告訴我說,有一天她做新娘了,出嫁那天就穿這雙鞋。我很不理解,她憑什麼認為自己很快會做新娘。我告訴她,這事情沒這麼簡單,今晚那兩隻倒霉的蟲子,總會有一個先得到槍,母的殺了公的,她沒機會做新娘,公的殺了母的,會槍斃,她還是沒機會做新娘。小蟲子紅紅狡黠地眨著眼睛說,放心好啦,那把槍裡面根本沒有子彈,我只想讓他們達到撥槍的地步,讓他們有個比較,通過比較,發現離婚實在很輕鬆,並且越快越好。
我很遺憾地告訴她,我早就發現了槍里沒子彈,我還想呢,你這個小妮子好粗心,於是我幫你上滿了子彈。
我這句話仿佛有定身術的魔力,小蟲子紅紅一聽完,人就定在了原地,死死盯著我看,我聳聳肩攤攤手,表示我的出發點是好的,這只是個誤會。小蟲子紅紅盯了我一會突然爆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音在高音區里久久迴蕩。
最後小蟲子紅紅髮瘋似地要奪門而出。我抱住她問,你要去哪?她說,阻止殺人案。我告訴她,一切都太遲了,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如果有兇殺案,兩三個小時前就已經發生了。
小蟲子紅紅拼命搖頭,我以為她不相信現在已經十點了,就指著牆上的掛鍾給她看,她還是搖頭,那樣子好象要逼她去礦井挖煤似的,比死都可怕。
既然這樣,我們就說說這兩三個小時裡,老蟲子金明和他老婆蟲子蘭到底幹了些什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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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屋子裡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是死人,一會再說死人。活著的那兩人一個叫金明,另一個叫蟲子蘭,她不姓蟲(有姓蟲的嗎),從嫁從夫,因此她又叫金太太。
屋子裡有些黑,客廳里巨大的落地布簾半遮掩著夜色,落地門是開著的,有時候一些風湧進來,把布簾輕輕掀起,有更加寧靜祥和的效果。黑暗中聽得到兩人呼吸聲異常沉重,還急促,由此可以作出一些推斷,他們的心跳也很急促,再推斷,他們六神無主,結論是,他們剛剛經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這件事情是始料不及的,突然襲擊的,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不是說沒有子彈嗎?金太太的聲音有氣無力,有些發抖。
金先生轉過頭,嚴肅地看著金太太,同時理解著這句話。金太太慢慢站起來,在酒櫃裡摸索了一會,捧出幾顆金燦燦的子彈,看著金先生。金先生突然竄起來,一把搶過子彈,仔細端詳著,一會又端詳著金太太的臉,再看看手裡的子彈,突然蹲下去,把子彈掩到臉上,把臉深深埋在手裡,一會,肩膀抽動起來。
金先生看到金太太捧出那把子彈,突然極其傷心欲裂,仿佛一直扛著的大山一下子碎裂開來,劈頭蓋臉把他活活埋葬。他不能相信這是真的,他的老婆在家裡藏了一把槍,天天蓄謀著要他的命。
金太太無比憐憫地看著蹲在地上的這個男人,十年的丈夫。她對這一切深信不已,手槍和子彈都是真的,丈夫也是真的,這樣一個懦夫,有勇氣買槍,卻沒有勇氣殺人。
2
時間往回撥五分鐘,那個時候,金太太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打開家門,之前她在江邊吹了一晚上的風。她沒有開燈,直接走到窗前要去拉窗簾,剛拉開一邊的時候,突然發現客廳椅子上坐著一個人,嚇得金太太尖叫了一聲,本能地退到牆邊,緊緊背靠著牆,張著驚恐的眼睛望著那個人影。
人影是金先生,他手裡握著一把槍,烏黑的槍口冷冷地對著金太太,金先生的表情也是冰冷,動作僵直。看清楚情景之後,金太太反倒冷靜了下來,金先生只是想恐嚇而已,那槍里沒有子彈她是知道的。金先生可不這麼想,看到一臉鄙夷神色的金太太,他有點暈眩,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能夠在槍口下鎮定自若的人,尤其是女人,絕不簡單。其實金先生還是不太了解女人,有時候女人在極度驚慌的時候也會看起來鎮定自若。
金太太先說話,她說,我現在是跪下來求你別殺了我呢,還是把槍給我,我自己自殺好了。
金先生有點迷糊,這句話應該是自己的台詞,怎麼就她搶了個先。只好說,你認為我會殺了你嗎?
哼,金太太突然慷慨凜然起來,猶如當年的江姐再世,盯著眼前窮凶極惡的反動派劊子手,一字一句地說:雖然死在你手裡不值得,但也算有個交待,你開槍吧。金太太的意思是,即使沒有子彈,你金明敢扣板機我就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