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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昕的大腦是懵的。
他看了好幾遍這封郵件的內容,只過眼、壓根進不去腦子,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
直到離得最近的隊內輔助邊說「看什麼呢」邊湊過來時,他驟然回神,啪得摁滅了手機屏幕,臉色一沉:「關你什麼事。」
李昱和那兩兄弟還在逼逼賴賴,安以昕猛然起身,電競椅因為慣性向後飛出去好遠,他從桌上拿過耳機和口罩就向外走去。
李昱擋在了他面前:「你幹什麼去?」
安以昕眼眸微壓,聲音染上一分不耐:「讓開。」
李昱已經很久沒見到安以昕這個樣子了,心底有些發怵,下意識就讓開了路。
安以昕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等他離開好久後,李昱才反應過來,自言自語嘟囔:「這瘋狗又犯什麼病?」
他轉過頭來,注意到了面容呆滯的輔助。
李昱瞬間起火,把怒氣又撒到了輔助頭上:「你他媽剛給他說了什麼讓他莫名其妙開始犯病?!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你們在這兒給我等著,我打電話把他叫回來!」
輔助還在發愣,喃喃道:「我好像看到了……是、是FWG給他發的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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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一聲雷響。
雨瞬間就大了起來,今夜有颱風暴雨預警,黑雲已經囤積在了夜空上方,沉甸甸地壓得人喘不過氣。
在寸土寸金的上海,LR不如FWG那種老牌豪門戰隊——不僅自帶氣派豪華的主場配置,基地還奢侈地坐落在黃浦江畔。
LR的小基地建在郊區,這時路上已經沒什麼行人了,偶爾幾束車燈伴隨濺起的水花刺破黑夜,又消失在路的盡頭。
安以昕漫無目的地走著,路燈有些昏暗,幾個還偷懶地不工作了,伸出手都見不到五指。
他心不在焉便沒注意腳下路,「嘩啦」一聲,踩進了一個水坑。
安以昕蹙了下眉,抬起腳,運動鞋被水浸濕沉甸甸的,涼意從腳尖蔓延到全身各處。
他盯著自己腳尖看了半天,慢吞吞掏出手機。
暴雨像浴室噴頭般,瞬間就沖刷了屏幕,按屏保密碼半天手機都沒有反應,想直接開個手電筒也死機了。
安以昕「嘖」了聲,覺得自己最近水逆。
而且不禁自己逆,連這破天也裝不下水,嘩啦啦地往下倒。
安以昕手有些抖,拉開濕透的外套拉鏈,用裡面沒有完全濕的短袖衣擺擦乾了屏幕,然後點開。
屏幕還停留在FWG俱樂部那條郵件上。
安以昕心情又跌倒了谷底,關了手機,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抹黑走路。
這邊已經很偏了,杳無人煙,耳邊只有嘩啦啦的潑雨聲,隔幾米的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被照亮的那一片區域滿是密集的雨絲。
安以昕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難以自抑的,他想給他打電話,想與他講一講這操蛋的事情。想聽他的意見。
這麼想著,他一手遮在上方,另一手輸入了屏幕密碼。
微信聊天記錄寥寥無幾。
同隊隊員沒一個關係好的,LPL職業選手大多對他提之則遠離,初高中時他就是個混混、沒幾個交心朋友。
唯一顯眼的,就是那個備註為「ninth 3.19」的置頂。
雨水瞬間又覆蓋了手機屏幕,安以昕怕自己的古董手機再進水會報廢,摸了一把臉上的水,一咬牙,帶上藍牙耳機,撥通了ninth的微信語音。
剛打出去就後悔了,因為他猛然想起ninth並不知道他來打職業的事。
安以昕手忙腳亂從口袋拿出手機要掛掉,耳機里卻傳出一聲熟悉的「餵?」
好像漫天大雨一下就小了。
周遭的環境像是被按下了緩慢鍵,一幀一幀划過他的眼。
安以昕停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那邊的聲音有點小,還有一絲信息不好的嘈雜電流:「怎麼了?」
「我……」
安以昕喉嚨一梗,說不出話了。
ninth說:「不急,慢慢來,我在聽。」
不急,慢慢來,我在聽。
這句話安以昕認識ninth以來聽到過最多的話。
初中時父母離異,雙方有了各自的家庭,作為那段婚姻存在過、且極其失敗的證明,安以昕自然不受任何一方待見。
法院把他判給了媽媽,但媽媽又懷上了繼父的孩子,新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他是局外人。
上了高中他愈發無人管教,沉迷英雄聯盟後遇見了梁投那一幫開黑的好兄弟,又遇見了ninth。
梁投那幾個和他本質是一樣的,但ninth不一樣,雖然他年齡比他還要小几個月——英雄聯盟實名認證他偷看到的——但他很沉穩,很溫和,遇事有自己主見,有時候會恍惚有一種他比自己大好多的錯覺。
家裡的破事、學校的破事、社會上的破事,安以昕自己拿不定主意時,就會給ninth打電話。
那時他脾氣還大,每次給ninth打電話氣得要死時,ninth就會說:「不急,慢慢來,我在聽。」
安以昕的心好像一下就安定了下來。
他攏了一下外套,深吸了口氣,說:「對不起,當年騙了你,我其實是去打職業了。」
那邊卻沒有猶豫,直接道:「我知道,Ambush是嗎?」
輪到安以昕沉默了。
ninth笑了笑,似是開玩笑:「想什麼呢,和你打了兩年的配合我能對你的操作習慣不熟悉嗎,只看了LR的一場比賽我就知道中單是你了。恭喜你啊,當年叱吒峽谷的tenth終於得償所願了。」